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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超
來自關中大地的著名雕刻家李小超,不久前在本港舉行了個人作品展。在一幅幅雕塑作品中,鄉愁凝聚為人的形象、人的思考以及人的情感。從他的作品中,我們讀出了一絲淳樸的鄉土氣息,也明白了人世間最為樸素的情感。鄉愁,可以用多種形式去表達,然而雕塑作品中的鄉與愁,則別具一番風韻。這是來自生活的思緒,也是來自故土的眷戀,更是心中的一份摯愛與回報。 ■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徐 全
鄉之情
鄉親父老,鄉是地理的座標,也是身份的屬性。甚麼是鄉?那是人的生命本源,也是自我的起點與初始。李小超的作品定調於「鄉親父老」,也就是從「鄉」的本源中,尋覓出一絲情感的本質,然後展現給觀眾看。
北京故宮博物院院長鄭欣淼認為,李小超的「鄉親父老」系列作品,讓人們感受到的不僅僅是鄉村生活的困頓和辛勞,也不僅僅是鄉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漫長生命延續。從咿呀學語的孩童到神情淡定的老者,從腳踏實地的大學生到雄心勃勃的打工仔,他們身上透出的那種純粹與質樸,撼人心靈。那是生命的本色,也是鄉村文化長久浸淫出來的色彩。而這組作品的鄉村人物,大多愁而不傷感,困惑卻不懶散,悲涼、孤獨卻不沮喪、放縱。歷史的背影並非總是陰暗的,中國的鄉村社會經歷了太多的貧瘠艱辛,「鄉親父老」們的生活就是其中的一種,但是他們為大家提供了這個社會所需的文化滋養,不會隨著社會圖景的變換而消亡。
李小超刻刀下的「鄉」,就是一種原鄉精神,既融合了地理座標,也包含了鄉土的情懷。在他的作品《農業》中,他的說明是甚麼?農業──1961年出生,起名叫農業,不喜歡農業,整天倒騰個小本生意,先挑蔥賣蒜,後倒販蘋果,農業掙了些小錢,也隨之學了些壞毛病:愛賭,人們經常看見農業進出賭場,贏的時候眉開眼笑,輸的時候錢就是從口袋裡逃不出來。
我們仔細觀察《農業》這個作品,會發現,李小超在動與靜的搭配上下了很大的功夫。農業的衣著是傳統中國的農民裝,一件西裝,依舊展現出來自農村的氣息。農業將右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裡,試圖拿出錢來,這與當下城市人的刷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農業究竟在幹甚麼?我們無從判斷,但可以肯定的是,農業並不一定是在賭錢,反而有可能在城市裡給自己的親人買一份禮物。在動態中, 農業歪著自己的頭,好像在仔細觀察一件商品。臉部的笑容也極為自然,沒有絲毫奸邪或不懷好意。可見在李小超的作品中,「鄉」的氣息,是通過對比城市化生活來實現的。在一片城市化的喧囂中,鄉土的寧靜,以及鄉土中人的淳樸,確實有著一絲值得回味的古風。
親之愛
中國的農村有一個特點,就是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也可以培養出親情。因為在那裡,尤其是關中大地,同村雞犬相聞,鄰里之間,不同情感的交匯,都具有極為感人的魅力。對他人情感的描繪、書寫與記錄,也是對自我情感的一次有力昇華。李小超沒有忘卻中國農村的這一特點,在他的作品中,親人、親眷的刻畫,也成為一個重點,令人感動。
在一幅名為《朝暉》的作品中,李小超有著這樣的描述:朝暉四十幾歲的人了,在村西口和他的老母親住在一起。朝暉一直沒有討媳婦,母親曾托人找了幾個,一見面都嫌朝暉太老實,木訥沒話又沒錢。朝暉當晚對母親說,媽,我進城賺錢去,賺錢了再尋媳婦。母親流著眼淚說,你到城裡能幹啥?朝暉說,我有力氣。朝暉真的在城裡當起裝卸工,工作很累,掙的錢很少,有時把活幹了,錢卻拿不到手,朝暉還是要在城裡幹活,家裡的老母親還靠他養呢。再說,還要把討媳婦的錢掙回來。
朝暉是一個裝卸工,李小超將其塑造成一個典型的中國農村進城務工人員的形象。這種細想非常真誠,也非常動人。在傳統上,中國的媒體會稱「進城務工人員」為「農民工」。無論怎樣看,這都是帶有負面情感的一種表述。在中國城市的靚麗圖景中,農民或者農民工似乎沒有地位,他們竭盡所能,不過是希望生活溫飽。但在當下的中國,許多人無法享受到經濟發展的成果。辛苦勞作一年,能夠拿回基本的薪水,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朝暉的形象是甚麼?作為雕刻作品的朝暉,露出疲憊的眼神,兩手下垂,身上穿著一件傳統的搬運工人服裝。朝暉在想甚麼?似乎是在思考自己的未來,也似乎是在回想母親一次次給自己說媒相親的經歷。但是,無論朝暉的眼神如何疲憊,我們都絕對看不出一絲的放棄與絕望。為何?若結合李小超對《朝暉》這幅作品的註解,我們可以感受到,朝暉因為有親人的支持,才能承擔工作上的重責,對生活的壓力泰然處之。仔細看看朝暉,母親的囑咐與關懷在他的身上發揮出無與倫比的力量。從作品中看,朝暉絕對不會放棄,也絕對不會背棄自己對母親許下的諾言與理想,這就是親情。
普遍與具體的結合
李小超今次來港參展的作品,名稱極為別致—解放、援朝、衛星、光榮、紅旗、運動等等。李小超認為,這些名字都是來自於對時代的刻畫以及歷史的紀錄。這是中國曾經走過的年代,也是我們上一代人曾經有過的共同記憶。李小超認為,這些姓名是普遍與個性的結合,也是對歷史關照的一種回顧——這是中國農村的現實。在我國農業地區,很多人的名字都帶有濃厚的時代色彩,而且往往一個村子裡會有很多人叫同一個名字,這種現實已經成為中國農村姓氏文化的一種共同回憶。
有人認為,在李小超的作品中,表現的是與現代城市的快節奏生活相隔絕的、黃土地上普通人的真實生活與情感流露,他通過人物的個性塑造來讚美生命,讚美生命的勃勃生機,讚美生命的自由與舒展。他不僅傾聽個人的悲歡,同時也傾訴勞苦大眾的悲歡。他歌唱在嬰兒搖籃邊餵奶的母親、老廟前虔誠的信徒、屋簷下停留的燕子、城門樓下牽著毛驢的壯漢等等。在他的雕塑作品中,李小超用最深沉、最誠摯的心靈為這些我們曾經熟視無睹的小人物們歌唱,而正是這些小人物,撐起了這個民族的脊樑。
別人也認為,智慧、投入、真誠和意志是一個成功的藝術家必須具備的氣質。而藝術最重要的東西是內在的真,一切形式、語言都要傳達出真實的情感。如果沒有真實的存在,其餘的一切就不可能發揮出作用,智慧就會變成小聰明,投入也會成為白費。
正是李小超對真的執著、對中國農民的普遍關照、對人性人文的普遍堅持,作品才這麼成功。他的藝術構思引領我們不懈地探求生命背後的原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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