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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溺愛會害了小孩。 網上圖片
文：緩 緒
要是說倪樂樂的父母對她並不關心，並不疼愛，也不是一句實話。在樂樂未滿十歲的那些日子裡，不論是父是母，都把她視為中心，視為家中的珍寶。平時不論她想要得到甚麼就給甚麼，總是想方設法地去滿足她的種種需求。
就因為把女兒看成了公主，加上那麼一種生就的愛吹噓、愛炫耀的本性，使這對平凡的，朝朝暮暮總是不忘經商營利的小小生意人，也覺得彼此的身份是在不斷地往上提升，已於無形中，自封成了精神上的帝王及帝后。
不過，夢幻歸夢幻，事實歸事實。而不論是甚麼等級的夢幻，不論那自我膨脹的美好感覺能使人進入甚麼樣的雲層，都同樣不可能沒有一個以現實為托架，為支撐點，或者說是由經濟實力去鋪設，去墊底的基礎。
婚後十一年，當這對小夫婦的生意開始往下滑，蝕了本，而且當倪先生發現太太已不再有懷孕的跡象，不可能再使這個家「有後」時，婚前那原有的海誓山盟便不再發揮作用，並開始直接動搖了這整整維繫了十一年的婚姻基礎。
夫婦間反目了，原有的生活模式突然改變了，那原有的家已不復存在。而「公主」呢，也很快便被送到了當時唯一有可能投靠的外婆家。
為了能使孩子不受傷害，盡可能地保證其原有的生活水準，外公外婆可謂是盡了力。
平時，兩位老人總是千方百計地遷就她，逗她開心，寧願委屈自己。使這個家庭一反常規地出現了那麼一種「老敬小」，「上懼下」的怪異現象。
這是一份愛，一份無比真確的愛，毫無疑問。但使人難以想像的是這份由兩代人共同投資下去的愛，起的竟是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反效果。
隨著年齡逐漸長大，平時在家，「公主」總會提出一些使兩位老人覺得為難而且憑能力也根本無法滿足的要求。正因為沒人能使她一次緊接一次地感覺快樂，使她能一如既往地稱心如意，她便時常發脾氣，不再露出笑臉，覺得自己受了欺負。平時一進家門，出於習慣，也總是會把眉頭一皺，不是一臉的慍怒，便是躲入睡房，對誰都不睬不理。
在學校，她覺得不論是上哪一堂課都不能使她覺得開心，引起她的興趣。因此便把讀書看成了是對她的殘害，是一種過重的壓力。四周那些人呢，不論是老師是同學，因其間並沒有誰會主動靠近她，懂得如何討好她，如何聽命於她。為此，每次見到他們時，便使她覺得格外地不開心。
她開始憎恨身邊所有的人。因此，自然也成了讓人覺得討厭，被人嫌棄的對象。
「哼，樂樂，多好聽的名字呀，簡直是空放屁！事實上呢，卻是一個成績差勁，沒人搭理，常常身無分文的窮光蛋！真是難以想像，一旦落入這樣的境地，有誰還能樂得起來！」
這天放學後，面對著一份必須補交的作業，她憤憤地說。接著便關閉了那些理應從上面查找資料的網頁，開始認真瀏覽起那些專門推銷時裝，逐一介紹新款化妝品等一類的網頁來。
「我應該使自己開心，時時都覺得開心。當然，這是我的權力，同時也是我理應奮鬥的目標。但就目前的情況看來，誰又會真正在乎我，疼惜我呢？顯然，我早已不再是父母心目中的寶貝了。先不提那早已另娶了別人的父親，就連母親不是也正急急忙忙地在為自己找尋對象，準備再次出嫁嗎？說真的，在這一整年的時間裡，他們一共才來看過我幾次呢？我看加到一起都未必能有五次。」
這麼想著時，樂樂又從父母那邊很快轉到了外公外婆的身上。
「這老頭子和老太太說起來還是我媽的親生父母呢。但每一個月都把錢把得這麼緊。難道那些錢全是他們的嗎？哼，不論怎麼說，那裡面多少也有我的一份吧。哪天我總能找到機會把話攤開來，讓他們老實交代究竟把我該花的那些零用錢弄到哪裡去了。」
這一天，這位不足十五歲的少女獨自出了門。本來她覺得衣袋裡沒有錢，不能買些甚麼，只不過是去那些專賣名牌的商店隨便逛逛，湊湊熱鬧，以排散一肚子的怨氣。沒想到剛下電梯，一出大堂，便遇見了那位之前曾在球場附近打過幾次招呼的鮑先生。
「啊，小妹，怎麼很久沒見你來球場看熱鬧了啊？」
鮑先生說，臉上堆著一臉的笑容。
「看你，怎麼緊鎖著眉，像是很不開心的樣子呢？不是有誰惹你生氣了吧。」
雖然樂樂甚麼也沒答，沒想鮑先生卻照樣樂呵呵地伴在身邊，對她的無禮一點兒也不在意。
自從這一天，總是想為自己打造出一片開心天地來的樂樂和這位總是能低聲下氣地附和她、在關鍵時刻也很肯為她花錢買東西的鮑先生成了「朋友」。而後，他教會了她應如何償還，那種必須及時「償付」的方式，以及必須同樣使他感到滿足的道理。
中五尚未畢業，樂樂不僅早已失了身，而且已染上了毒癮。她開始由憎恨身邊所有人，逐漸轉變成了憎恨自己。
她常把矛頭指向自己，並常望著那從鏡子裡反映出來的面容大聲地呵斥著：「我恨你，討厭你，根本不想再見你！」
她在覺得無法繼續容忍自己，並且是最憎惡自己的那天夜裡，突然舉起一把椅子，「𡛨」地一聲砸碎了臥室裡唯一的那面鏡子，隨著便毫不猶豫地割脈自殺了。就像當時殺害的並不是她本人，而所以這麼做，亦純粹是為了執行一道必須立即執行的指令一樣。
這是由愛導致的恨。是由善意釀製出的最為嚴重的惡果。但於那四位曾真心愛過她的人來說，誰都不清楚自己所用的那種愛的方式究竟有甚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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