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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北京798藝術區。設計圖片
——能源科技與環境+現代中國+全球化+今日香港
常言道:中國現在是世界最大的建築工地。中國的主要城市都有建設熱潮,房地產價格亦以倍增長,主要因為中國的建築業大量採購來自世界各地的建築物料。大部分建設工程集中於城市基建、交通系統、工廠、住宅及商業樓宇,其中「文化導向」的城市更新,尤其對中國的社會文化帶來深遠影響。 ■趙明德 浸大社會學系助理教授
文匯—浸大通識合作計劃
香港浸會大學中國研究課程成立於1989年,至今已培養近兩千名本科生,為香港歷史最悠久的中國研究課程。香港文匯報與浸大中國研究課程合作推出通識專欄,以專業的角度,深入淺出地探究中國在社會民生、城市規劃、經濟轉型、外交政策等多方面的最新發展,為本港高中生提供具權威性的「現代中國」通識科單元學習材料。
概念鏈接:何謂文化導向城市更新?
文化導向城市更新意指興建或更新著名的藝術古蹟或創業工業空間,並利用這些空間去變更相鄰地區,令其成為高價格的物業、旅遊景點、中央商業區(Central Business District,CBD)、以及主要零售和娛樂區。1990年初,這種城市規劃方式在歐洲已很普遍,早期的成功例子包括愛爾蘭都柏林市的聖殿酒館區(Temple Bar,Dublin,把一個中世紀城市群轉變為一個文化區)、西班牙的畢爾包市(因建設畢爾包古根漢美術館而為城市加添生氣)以及美國紐約市曼哈頓區的時代廣場。
商業與藝術達雙贏
文化導向的城市更新被決策者視為一個非常吸引的概念,因為這個理念考慮到在城市更新過程中不同持份者的需要,並能把利益給予大部分人。這個概念可為城市增加旅遊相關行業的收入,並讓城市提供中心地段予文化界,及在一定程度上支持甚至提高原本屬於邊緣地區的物業價格,能為商業利益和藝術文化取得一個雙贏的局面。事實上,商業利益和藝術文化這兩個項目常在傳統的市區重建計劃中,處於互相對峙的狀態,因為陳舊而無利可圖的非商業樓房會被拆卸,以騰出空間來興建辦公大樓或新型住宅。
概念鏈接:何謂迪士尼化?
迪士尼化(Disneyization)意指迪士尼樂園的運作原理被廣泛地運用在社會的各個領域。在《社會迪士尼化》(The Disneyization of Society)一書中,美國社會學者Alan Bryman指出,迪士尼的經營典範是由下列4項原理所構成:
. 主題化(Theming):以故事去裝扮空間,去統轄空間的規劃,創造新奇的體驗;
. 混種消費(Hybrid Consumption):讓消費者可在同一個場域中進行多項不同的消費活動,如購物、參觀主題樂園和博物館、觀賞電影、上餐館及住旅館等;
. 授權商品化(Merchandising):運用具有著作權的影像或商標,去促銷與販售商品;
. 表演勞動力(Performative Labour):第一線的服務業工作被視為是一種表演工作,以劇場的方式提供消費服務。 ■香港文匯報記者 吳欣欣
創意業「油水」勁 拉動經濟增長
為何文化導向的城市更新成為一個受歡迎的方案?事實上,房地產發展商和商業利益能強烈影響城市規劃者或決策者,因此,以往的市區重建計劃基本上完全以利潤為主導,不顧古蹟保育、藝術及市民的利益;如今,商家和政府擁戴文化導向城市更新的方案,全因文化消費具有新的商業重要性。旅遊業被吹捧為上世紀90年代初第二個最賺錢的行業,只有軍火工業能與之相比;由此,一個地區的文化、古蹟、藝術和娛樂是吸引遊客的關鍵因素。相應地,城市被構思為一方面能迎合外地旅客作出文化消費,同時又能容納當地居民的生產活動和日常生活的空間。此外,在上世紀90年代,文化及創意工業被宣揚為未來經濟增長的主要引擎,文化商品不只直接貢獻國內生產總值,並建設工業鏈及為商品本身加值,例如一支印有哈利波特圖像的筆,銷量肯定比一支普通的筆多。
娛樂零售美食——中國活化要素
西方的商人、決策者以至一般公眾皆相信,文化將成為21世紀經濟的大贏家。中國決策者亦察覺到這個全球商業趨勢,在上世紀90年代尾,他們非常進取地學習這個理念,並在2000年開始廣泛採用這方案。但是,中國實行的文化導向城市更新項目,有別於歐美的模式。中國的文化導向城市更新項目中,古蹟和高雅藝術並不如西方項目般被利用為特點,只有北京市的「798藝術區」和雲南省麗江市的麗江古城例外。
有別歐美 高雅藝術非賣點
在中國目前的經濟和社會文化處境下,古蹟和高雅藝術並不是文化消費種類;時裝零售業、夜生活娛樂場所、美食餐廳和咖啡室,反而被認為會對內外遊客和居民更吸引。因此,很多中國的文化導向城市更新項目都集中於當代普及文化,而不是以文化古蹟的高雅藝術為賣點。例如,有人批評,上海新天地的發展商只給古蹟一個邊緣化的位置。
上述這種獨特的文化導向更新城市模式,在下城區逐漸成形,並可在部分沿海大城市看到。下城區的主要零售業街道被重新裝修為步行街,同時容納現代商場及傳統老店。鄰近地方會被建成新的夜生活娛樂場所及餐廳,令小部分古蹟得以保存。另外,部分社區就會被規劃成多個高級住宅項目。
事實上,這種模式對香港人並不陌生,香港的文化導向城市更新也是以當代普及文化為主導。其中旺角區的中央文化旅遊景點,現在常被用作街頭表演的行人專區,附近則是以酒店和商場為主的建築群。
成功例子:上海新天地 創新天
在中國,香港人最熟悉的文化導向城市更新例子,應該是上海市的「新天地」。新天地成功成為一個主要的遊客熱點,並令商場附近的樓價急升。因此,在其他城市也有相似的建築項目,當中更有不少都採用新天地這個名字。
今昔交織 樓價急升
除商場外,上海新天地附近也有歷史及文化旅遊熱點,包括民國時期共產黨會面的房子,另在同區不少石庫門式的舊住宅亦獲得保存,但主要部分已被拆卸以騰出空間作新發展。經改建後,上海新天地變成一個開放式商場,容納高檔次餐廳、咖啡室、名牌時裝店、卡拉OK酒吧和跳舞會所等。當商場的發展模式成功後,同一個發展商在附近興建價格高昂的住宅和辦公大樓,而在附近街道的零售和娛樂場所亦變得高檔。
扼殺貧者居所 打造中產樂園
無可否認的是,相對單純以權力網絡或金錢掛帥的方式,透過文化導向去更新城市更為社會接納。正如上述所言,文化導向模式或多或少回應城市居民的多方面利益;但是,這並非一個完美的方式。部分學者認為,文化導向的城市更新,其實是城市空間的「縉紳化」。縉紳化意指轉化低收入群組棲居的低價城市空間,成為一個擁有優質飲食、高雅藝術和優美格調的中產樂園。
鄰里網絡遭解體 低收入者被逼遷
因此,有人批評,文化導向的城市更新是導致城市經濟失衡加劇的幫兇。低收入社群擁有或租用的樓宇,常在沒有足夠賠償下就被吞佔,低收入人士只能被迫遷至比以往更不合意的地區。換言之,那些原本住在重建地區的低收入住戶,並未在城市更新計劃中獲得公平的對待;至於中產階級、地方政府、商人以至舊樓被拆卸的業主,他們都獲利於文化主導的城市更新,但弱勢社群的處境卻變得更差。
另一組受困擾的持份者,就是還居住在重建區或附近的當地社群。當地社區的鄰里網絡解體;小商戶網絡被大企業或政府控制的商業機構所取代。居住已久的住戶其實也為社區的培育及維持作出貢獻,但地方政府及房地產發展商,卻對這些成果不作賠償。
公眾也是得不到完全公平對待的一組持份者,容許文化為主導的城市規劃,對公眾而言是正面的。然而,文化、藝術和古蹟是公眾利益,它們的發展不應一面倒局限於經濟發展的考慮中。以文化發展為背景的城市更新,最嚴重的威脅在於文化的「迪士尼化」和過度商業化。藝術和古蹟的市場,相比飲食業、零售業或普及藝術(如圖像藝術或廣告)而言,規模和獲利都較小。
蘇豪區租金飆 名店掃走畫廊
文化導向的城市更新經驗歐美不少地區中也展示這種嚴峻現況。如美國紐約市蘇豪區,原本由沒有名氣的藝術家進駐那些可負擔得起的舊倉庫,但當這些藝術家成名後,其他有名氣的藝術家及藝術畫廊相繼搬進蘇豪區,租金被逼上升,而沒有名氣的藝術家亦被擠出社區。當蘇豪區更出名時,連那班有名氣的藝術家及藝術畫廊最後也被迫遷出,這是因為有高檔餐廳和大型商舖的出現,它們比那些藝術家和藝術畫廊,更有能力承擔更高的租金。到最後,蘇豪「藝術區」的空間,竟然再也容納不到任何藝術家及相關生意。
出賣城市 居民慘變商品
另一個公眾面對的困難是,文化導向方式把城市居民的生活空間變成商品,而這些商品可在市場推銷給非居民的遊客。這種情況被稱為「出賣城市」,意指地方政府、發展商及旅行社把城市出賣給遊客,從而做生意賺錢。
|總|結|
其實,最理想的情況是房地產發展商和城市決策者所做的事情,都能同時取悅遊客和城市居民。良好的公共交通系統正是一個好例子,不僅為遊客帶來便利,同時又改善居民的生活環境。但現實永遠是不完美的,噪音、空氣污染和交通擠塞這些情況,就未必得到居民和旅客的好感。
想一想:
1. 根據上文,舉例解釋何謂文化導向城市更新。
2. 解釋文化導向城市更新在中國興起的原因。
3. 文化導向城市更新項目對公眾、中產、低收入者、大小商戶、地方政府和房地產發展商6類持份者有何影響?試分別加以討論。 ■香港文匯報記者 吳欣欣
延伸閱讀:
1. 《798歷史》,北京798藝術區網站 http://798art.org/about.html
2. 《海外地方選定文化藝術設施的擁有權、管理及經費》,立法會文件 http://www.legco.gov.hk/yr04-05/chinese/sec/library/0405in41c.pdf
3. 《麗江古城》,中國文化研究院網站 http://www.chiculture.net/1201/html/1201c24.html
4. 《文化導向的城市發展和規劃》,孔子研究院網站 http://www.confucius.gov.cn/Item/617.aspx
5. 《社會迪士尼化》,數位時代網站 http://www.bnext.com.tw/article/view/cid/0/id/3698
■香港文匯報記者 吳欣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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