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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我們的身體,想念野蠻的自然
作者﹕羅伯.唐恩 (Rob Dunn)
譯者﹕楊仕音、王惟芬
出版﹕商周出版
定價﹕港幣127元
人類演化至今,身體裡依然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奧秘,例如我們的免疫系統是怎樣運作的?我們曾經簡單地以為病菌就是人體的入侵者,這個觀點早已被修正了,因為我們知道體內也有益菌,例如廣告常說的乳酸菌就是了。本書作者唐恩還要告訴我們,人體的免疫系統比我們想像的還要複雜千百倍,而寄生蟲更是其中的關鍵角色!
從叉角羚健步如飛的例子,作者解釋人體免疫系統的運作。原來北美的叉角羚比北美唯一主要肉食動物的野狼跑得還要迅速,動物學家指出叉角羚之所以發展出這種速度,原是為了逃避已滅絕的巨型掠食動物如獵獅獵豹、短面熊和劍齒虎等。即使這些天敵被人類殺光了,叉角羚與生俱來的奔跑和加速能力仍沒有退化,就好像人類的免疫系統,也沒有隨居住環境和衛生條件的改變而變化。這解釋了我們現在的免疫系統是一個經歷了上百萬年發展、懂得自我完善和調節的系統,如果我們借用醫學科技,殺死被免疫系統協調的細菌或原生菌,我們的免疫系統也會因此被削弱。
然而寄生蟲與一般的細菌不同,某些寄生蟲可透過大量繁殖而令宿主死亡。當然,對於免疫系統的假設也不是這麼簡單的,有科學家指出免疫系統本身也有其複雜的機制,它的「軍隊」不單包括作戰和預備役部隊,也包括維和部隊。這些「維和部隊」對威脅不大及無法戰勝的敵人採取「外交斡旋」,在我們胃壁裡促進消化的乳酸菌,可能就是威脅不大的細菌,它們也採取與我們互生的策略。讀者也許會想起牛、白蟻等不同的動物,事實上,對絕大部分動物來說,只消把牠們消化系統裡的細菌殺死,牠們就會因為無消化食物而餓死(正如作者提及一位科學家給白蟻做的實驗結果)。
自從盤尼西林發明以後,我們就倚重各種各樣的抗生素,它們不單殺死各種有害的病毒,也殺死我們體內共生的益菌和寄生蟲,這樣原來細菌與寄生蟲對人體帶來的良性影響也被消滅了。但人類進化往往就是在兩種災難性後果中選擇一種,比如說,除非穿上衣服,否則人都是赤身露體的,但蚊蟲的叮咬不單引起身體的痛癢,更會傳播致命的流行病,所以人體必須發展成毛髮脫落,即使(這尤其對白種人而言)沒有毛髮更容易導致皮膚癌。這意味著在演化過程中,我們的身體寧願冒上患皮膚癌的風險,也不願被這些寄生蟲叮咬,這更表明人體的免疫系統往往要在寄生蟲和身體機能疾病兩者選擇其中之一,所謂現代醫學僅能讓我們選擇免受哪些威脅影響,卻不能免除所有疾病的威脅。
這些討論看來只局限於人體機能和疾病的範圍,但作者沒有畫地自限,讀者會發現書中的討論延展到人類文明的起源,即農業技術的起源。農業本身的起源與採摘糧食的匱乏有關,問題是:人類怎樣能消化那麼多草類食物?作者很有趣地從牛乳的乳糖酶中找到答案,原來透過牛乳,人類的腸胃也擁有牛胃中的酶菌,但穀物和牛乳已經改變了人類的身體機能,再也無法回復原始人身體的免疫力。另外,農業的起源固然改善了人的生活,卻也倒置了人體機能的運作(如上述的裸體及皮膚癌問題),不過無論怎樣也無法消滅人類對天敵的恐懼本能。在此,作者回到了靈長類動物與叉角羚無異的恐懼本能,人類當然也有逃跑的本能,但他們不局限於叉角羚的逃避,而是透過對棍棒的運用技能,反過來捕獵這些掠食者,引致狼、虎、獅子、獵豹等掠食者物種,幾乎瀕臨絕種。
這種論述將人類對寄生蟲及細菌的恐懼本能擴大為對於疾病和死亡的恐懼本能,甚至現代人的壓力、焦慮和各種心理機制,即使掠食者自人類日常世界中消退,這種錯置的恐懼還是揮之不去。這種闡釋視心理機制為生理決定下之產物,而側重於文化、語言結構和家庭史的精神分析恰好走截然相反的道路。作者也提出一位靈長類科學家的例子,一次她在觀察靈長類動物時踩到一條蛇,但也發現原來自己比身體更早看見自己踩到蛇,這彷彿說明人類與生俱來對毒蛇等敵人有恐懼生出的偵測能力,從這些原始生理本能發展出人類的社群及排外意識。作者以生理機能梳理出人類排外(抗拒他者)及集體主義意識的源頭,對生物科學家來說,這是無可厚非的,因為除了對疾病(或﹕寄生蟲傳播的疾病)的「莫名恐懼」,就無法循科學方法為這些社會行為作出解釋。
或者有人會用一種更根本的論斷(而不是科學的解釋),試圖給出一個答案,那就是佛洛伊德的生與死的驅力(drives),而生之驅力還包括愛慾以及繁殖的慾望,而這些原始慾望也總是與對死亡的恐懼神奇地扭結在一起。農業文明改變了我們的免疫系統,但也發展出其他靈長類動物所望塵莫及的複雜家庭關係。 ■文:彭礪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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