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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蝴蝶
如果恨一個亞洲人，請他去巴黎。日本人有巴黎憂鬱症，中國人近幾年也有所體會。在大牌專賣店受盡臉色，要比劃著手勢諂媚。坐在著名的左岸咖啡館，男招待對你不理不睬，單手托盤好似搖擺舞逍遙經過，餘光都懶得瞟過來，即使最後甩一把小費出去，人家冰雪聰明的篾笑也會讓你心虛起來。失魂落魄走在巴黎街頭，不知何時手機和錢包，都已經被吉普賽女郎摸走，再突然竄出幾個阿拉伯小伙，手裡的名牌購物袋就和他們一起揚長而去了。
不是開玩笑，亞洲人在巴黎確實會這麼倒霉，也許就因為長得和他們不一樣。這個解釋似乎看起來有點眼熟，不就是——「種族主義」嗎？其實也不盡然，其他各國遊客（尤其是美國人！），如果不說法語，沒有Parisians的派頭，也多多少少會遇到類似的場景。這是一種「巴黎主義」，如果你只是想去那兒旅遊，這將是必然會遭遇的情境。即便如此，你依然會把手指戳到地圖上的那座城市上，說，下一站就去那兒！
拉丁區仍然是最值得探索的一帶，只要那幾所著名的文學院還在，那幾所常年播放新浪潮的電影院還在，那幾家淘二手碟片和舊書的店舖還在，巴黎就還是巴黎。它活在戈達爾電影裡那些鮮明的工業撞色裡——漂染金髮的巴黎女郎，穿著六零年代電光藍的毛衣，空虛的雙眼裡什麼都沒有，對著你舉起一把手槍，哦，她崇拜革命。去馬萊區會朋友，見面自然是法式吻頰，道的是這分別再會的惆悵，再去珍珠咖啡館一醉方休——這裡是加利亞諾和猶太女人吵架的地方，他因此丟掉了飯碗。
巴黎是一個動起來的地方，它不僅是塞納河兩岸那些關於人類文明的、靜置的奇跡，它本身是一個充滿了恩愛情仇的煙火氣的地方，關乎小偷、強盜、妓女、詩人、八卦和一夜情。十九世紀的一個詩人（這裡從來不缺乏詩人），他走在被時任市長豪斯曼改建的街頭感歎：Paris change！（巴黎變了！）他又怎會料到在今天，路易威登集團把他的典故，用在了最新的皮包廣告上。
在我入住的左岸小酒店的門口，牆上一塊不起眼的金屬上刻著：「在這間酒店，1919年春，安德烈布列東與菲利普蘇波被邀至此，寫出《磁場》一詩，超現實主義由此誕生。」無需援引海明威那句著名的話了，巴黎就是一個超現實之地，它川流不息、瞬息萬變，又以某種方式存在——「巴黎變了！」波德萊爾接著說，「但我的憂鬱絲毫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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