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杜
本人生命中的第一篇小說是二萬字的中短篇、取名《珮珮》,乃純創作之空中故事。一九五九年因喪父籌款來過一次香港,帶返一批香港文學雜誌章幅返廣州入讀大學一年級時,躲在圖書館細看攜返廣州之刊物中有幾份《中國學生周報》,其中之文藝園地中有當年舒基城等之短篇小說,從未寫過小說之十九歲阿杜,憑空創造一堆美軍炸廣州瓦堆中走出一個四五歲小女孩,阿杜作為一個貨車司機收養了那小女孩,給些錢鄰居女人代為照顧,直養至十一歲少女整天嚷著找媽媽,阿杜便把她送到革命兒童收容所,並獻上瓦礫中救她出來時頸項的一條玉墜子,青透碧綠上刻有「珮珮」二字。兒童收養所說會替她尋找親生父母,阿杜回復單身便跟一位表親到了南洋吉隆坡,做跟車小工,如是者又過了十年。一天在吉隆坡運貨到馬六甲市途中,被一部轎車撞了車尾,對方走出來一個帶著小孩的艷妝美婦,脖子上赫然戴有碧翠玉牌隱隱有「珮珮」兩個字,此時阿杜一個潦倒中年男人竟自愧形穢不忍相認「我養過你的」,亦不識互相留話,美婦又上車駛去了。
此後幾年滿馬來亞再尋也尋不著該美婦,直至本人再回廣州鬱鬱而終,也再沒見過這位「珮珮」一面,人生一合一散真有緣訂散後便不會有聚,直至今天這生命歷程中一段小故事寫成二萬字寫實小說再寄港投向《中國學生周報》,當年在圖書館有個廣東師大中文一年級大哥哥生替我修改潤飾,並問我「會投向哪裡?」我說「會寄到香港投稿。」大哥哥是個有智慧之人,他說此事要守秘,不然你會有批評批判的,千萬別張揚了。結果《珮珮》一文,一九五九年尾登在香港《中國學生周報》,阿杜得了十八元稿費,姊姊替我買了一條長西褲,交人帶返廣州,阿杜生平第一篇小說換了褲子,欣喜之極,在日記上大書「創作文字可以致富」作為自我鼓勵,走上此行業從此倏忽五十年終於捱足半世紀,本人仍是窮得要命,幸好養大女兒杜如風自力更生,我們生活也算滿足幸福,上天並沒待薄過我們這些戰火殘兒之生命也。
回首往事,本人半生之文字生命並不崎嶇,也是一字一鋤的耕種出這兩代之生命,以一個亂世文人之生命歷程而言,如此順坦的走至時近大結局,也真感謝蒼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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