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尹樹廣
中亞究竟魅力何在?是雪山?是草場?是大漠?依筆者看來,它磁石般的魅力在於數目繁多、關係複雜的民族關係。
著名西域史大家王治來曾這樣形容:觀察中亞民族,就像站在曼哈頓摩天大樓的頂端朝下看,不知人們從哪裡來,向哪裡去。唯如此,才有無數冒險家前仆後繼去中亞探險,對絲綢古道的燦爛歷史如癡如醉。
我們現在仍是中亞民族關係嬗變的見證者。1995年春,一位生活在土庫曼斯坦的猶太族工程師夫婦正打包準備移居以色列,見我喜歡俄國文學,便送我一套俄文版《托爾斯泰全集》。
二十二年前,蘇聯解體,近千萬人的人口大遷徙如沖破閘門的洪流,勢不可擋。在塔什干火車站,一位俄羅斯老太太拎著一個手提箱,準備投靠莫斯科的女兒,「我一輩子住在塔什干,國家沒有了,真不知道今後怎麼辦。」她那充滿哀愁和無助的眼神,令我至今難忘。
自古至今,中華民族與中亞民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幾乎涵蓋了中國的歷朝歷代,中亞的哈薩克、烏茲別克、吉爾吉斯(與中國的克爾柯孜族同宗同源)、塔吉克、維吾爾、東干(我國回族)、俄羅斯等民族在新疆都可以找到。
二千多年前,漢時的匈奴人、唐時的突厥人、元時的蒙古人等北方游牧民族,就有從東向西流動的規律。譬如十二世紀的北宋時期,遼國為金人所滅,西遷至今天的哈吉一帶,建立強盛一時的西遼政權,又存在了百餘年。
再比如,中亞最大的國家哈薩克斯坦,全國面積272萬平方公里,人口1,600多萬,但民族竟有156個。伴隨著18世紀初沙俄對中亞的殖民化進程,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等斯拉夫民族大規模移民至此。15世紀,德意志人開始移民俄國,18世紀大量移居伏爾加河流域,二戰爆發後,他們作為「德國特務」被斯大林遣送至哈薩克草原。
無獨有偶,二戰爆發後,斯大林出於戰爭考慮,將克里米亞半島的韃靼人(蒙古人後裔)遣送到中亞,車臣、印古什、巴爾卡爾、卡爾梅克、卡拉恰耶夫等五個高加索民族的命運也是這樣。東北亞的朝鮮人原本生活在遠東地區,1937年斯大林以懷疑「同日本侵略者合作」為名,用火車將十萬朝鮮人一夜間押解到中亞。在人類歷史上,像這樣的人為的大規模人口遷徙並不罕見。
其實,中亞的民族大遷徙一刻也未停息過。千百年來,來自東西南北不同方向、不同宗教、不同種族的人們,像潮水一樣湧向中亞大地,將它變成「民族攪拌機」,在戰爭與和平之間輪迴。今天,這種攪拌機還在這裡繼續運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