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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浪潮初審評委馮家明。
短片一向是專業電影製作的踏腳石，也是最易入門的方法。相比以往入行無門的困境，如今不少院校開設影視製作相關課程，又有鮮浪潮、ifva等比賽讓作品曝光，通向業界的大門打開了，但能否持之以恆地有新作面世，則取決於參賽者的視野與決心。以鮮浪潮為例，當初由杜琪峯發起，至今已邁入第十年，每年不乏優秀短片作品，但始終未能如鮮浪潮時期般具爆發力。
「本地創作者在選取題材與技術掌握上都未如理想。」擔任鮮浪潮初選評審多年的資深影評人馮家明向記者娓娓道來鮮浪潮的局限與種種問題。■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伍麗微
欠缺曝光渠道
鮮浪潮於2005年成立，多年來擔當新人培育、文化交流的角色，也是學生習作、獨立電影這類邊緣電影的曝光渠道。與舉辦多年的ifva一樣，每年主辦方均會收到來自五湖四海的短片作品，是展現一己所長、自身風格的一個平台。平台雖在，但也僅限於小圈子內，每年短短十多天的放映，來捧場的大多是參加者自身的親戚朋友，場場爆滿，然而放映過後作品很快便被遺忘。家明說，這是大環境的問題，「鮮浪潮這幾年都差不多，看不見很大的進步，因為大環境沒有甚麼變化，即使參加了鮮浪潮，除了在鮮浪潮期間放映外，沒有人知道這些影片的存在。」鮮浪潮過後，會出DVD，亦會在一些學校裡放映，但接觸觀眾的渠道非常有限，效果可想而知。
「放映學生作品很重要，所有藝術都講distribution，寫書希望可以出版，寫Blog希望有人看見，拍電影自然希望有票房，所以發行是非常重要的事。」即使作品很好，沒有渠道放映的話，一切也是空談。一般發展成熟的城市都有art cinema、art theater放映藝術電影及學生習作，這些影院可能規模很小、很私人，但可塑性高，能提供另類選擇給觀眾。「香港的戲院都由商業機構去營運，不同於紐約，會有一些小戲院做自己的生意，他們不需像香港般要滿足地價舖租，可以放映一些小型、獨立口味的題材。其實很失禮，香港曾幾何時是世界第三大的電影輸出地，卻缺乏這種戲院，非常可惜。」家明指，學生習作上院線並非不可能，「一部片可能只有三十分鐘，但如果三部好片放在一起可否上首輪院線？從來沒有人問過這件事，亦沒有人嘗試去做。」
另外，香港亦不像其他城市般，有一條社區頻道播放獨立電影。「社區頻道一般做一些不能賺錢的題材，比如像獨立電影、學生習作等，但香港連一條放映獨立電影或學生習作的社區頻道都沒有，學生除了參加影展、首輪公映、出DVD、局部學校放映外，觀眾人口很難擴大。」
基礎不夠扎實
大環境影響創作生態，尤其在看完本地習作再看海外作品時，便發現無論是內容還是技術，都相距甚遠。家明對於這種高下立見的優劣深感無奈，「題材的深度、對人性的剖析、故事的吸引程度等方面都不如海外參加者，一些鮮浪潮電影有時更會陳腔濫調，很多時只拍理想、熱血、後生仔的故事，沒有新的角度去述說，出來後顯得平平無奇。」技術方面更明顯，比如同樣拍一場對話的場景，香港一些學生習作經常出現一些很礙眼的畫面，剪接也不太流暢。以上屆「鮮浪潮大獎」得獎者嚴尚民獲資助拍的最新短片《獨家報導》為例，故事改編自幾年前亞視誤播國家領導人逝世的新聞，講述新聞從業員受環境限制的無奈境況。拍攝資金僅僅八萬，嚴尚民找來艾威、袁富華等稍有知名度的演員演出，其中有一幕艾威在倒酒，突然畫面斜了，鏡頭的擺位明顯不夠仔細，鏡頭的角度、剪接的部分都不太流暢。「受過科班訓練的話，這些基本功應該打得不錯，但到頭來學生習作依然有這些問題。」收音也經常出現問題，聲音收得不好、忽略後期sound design的重要性，出來的聲音會很「拆」，聲音的運用不夠細緻，但這些其實是很基本的拍攝要求。
只當一門手藝
家明說，鮮浪潮雖然能鼓勵新人創作，但幫助並不顯著，不能像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新浪潮時期般出現驚世駭俗的電影。「上世紀六十年代，電影是非常重要的媒介，文藝青年都看電影，如今有手機、youtube、電視等各種媒介，去戲院睇戲對很多人來說已是過時的產物，甚至連文藝青年也少了，即使是文藝青年也未必喜歡看電影。」時代不同，需求也不一樣。如今開設電影製作課程的專上學院愈來愈多，不少人受過科班訓練，但能夠闖入電影圈的人反而少了，大多選擇做工業社會裡的一顆螺絲。
「主要還是看學生的心態，肯來參加鮮浪潮已經很好，他們不滿足於幫人做嫁衣裳，想自己創作一個作品出來，這些人可能是學院裡的少數，其他人只當掌握一門技能。阿媽不是成日話，阿仔你讀唔成書可以去學一門手藝！」家明笑言像嚴尚民這些有想法的人其實很少，「他觀察出一些心得，想去剖析那個現象，講出一個很清楚的訊息。」《獨家報導》講艾威這些新聞從業員的尊嚴的重要性，嚴尚民則嘗試拍一些連專業導演都甚少拍的鏡頭，像電視台高層開會這場戲，以對話營造劇力，鏡頭的調動很有力量，透過靜態的畫面給予觀眾震撼力。「這是荷里活很擅長拍的畫面，但香港電影習慣快習慣即食，很少拍這些，但這次竟然在一個低資源的學生習作裡看到，雖然未必做得很成功，但勇氣可嘉。」
大家各自修行
實際上，每年奪得鮮浪潮大獎的作品質素都不錯，如賴恩慈的《1+1》、黃偉傑的《快門》、馬嘉裕的《子非魚》等，均具創意，但家明也坦言，奪得鮮浪潮獎不等於得到業界的青睞。「業界不會睬你的，除了杜琪峯這些本身有心的人之外，業界不會因為一個人得了鮮浪潮獎而請他過來做事，業界也沒有義務去做這些事。」不得不說，杜琪峯在培育新人方面真的不遺餘力。幾年前幾個拿了大獎的導演，被杜琪峯的銀河映像吸納，準備為他們開一部戲，他們每人負責一部分。然而礙於他們在劇本的醞釀階段琢磨了很久，最近才搞定劇本，準備開拍。從得獎到正式投入製作，可謂耗時又耗力，因而不少人也抗拒進入業界，自己開拓天地。
嚴尚民就是一個例子，他演藝學院畢業，矢志不入業界，不「同流合污」。「有些人覺得那是大染缸，讓你回內地拍片，做個場記、副導又如何？APA畢業生是否一定要進入業界才叫成功？不是的，拍了一些爛戲，自己也一邊拍一邊罵，然後還要繼續拍，這樣做人是否太可憐？」家明說，入業界未必是件好事，尤其香港一來整個電影工業很不全面，加上合拍片熱潮，很多人去內地，變得更難搵食更難生存，委曲求全的人多不勝數。
「《獨家報導》給了我們一個教訓，如果每個專業都必須找回各自專業裡的尊嚴的話，電影何嘗不是呢？一個電影學生，回內地做一個很卑微很低的職位，然後拍一些自己很不相信的東西，這樣會比較好嗎？這也是香港讀電影的人面對的難關。入行，會否做自己很不喜歡的東西？不入行，又有甚麼可能性？」家明輕嘆。
鮮浪潮尚未形成一股浪潮，大家還是各自修行，各走各路。
「鮮浪潮2014－國際短片展」
鮮浪潮將於12月5日至19日期間舉行，屆時會放映64齣短片，包括37齣本地學生組及公開組的競賽作品，及21齣海外精選短片作品。詳情可瀏覽：http://www.freshwave.hk/?a=group&id=h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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