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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明松為香港話劇團演員劉守正在《聖誕奇幻夜》裡的角色塑造造型。
香港舞台劇「化裝」大師何明松在過去的二十三屆香港舞台劇頒獎禮中曾七次奪得「最佳化妝造型」獎項,其中更曾連續四年奪魁。他孜孜不倦地專注研究舞台化妝,是香港劇壇專業化妝界的開拓者。松哥眼中的舞台化妝師應是「化裝」師,因他們並非單限於在演員臉上填上色彩,同時亦包含很多其他工作,「我們必須看造型的要求,負責的並不單止是一塊臉孔,而是演員的整個頭部,這包括髮型和髮飾,當中尤以髮型最重要。所以應是『化裝』才貼切。」■文﹕小蝶 照片﹕何明松提供
雖然今天譽滿全行,行內人尊稱他為「松哥」的何明松卻坦言當年並非自願選擇「化裝」行業,而是被國家分配。他從小對繪畫和寫字特別有興趣,其一手好字更是校內知名。中學畢業後,家在湛江茂名的松哥到由紅線女當校長的廣東省藝術學校的舞台美術班修讀,學歷等於香港的大專。在那兩年的課程中,他學習佈景、燈光、服裝、「化裝」、道具等。第一年以繪畫為主,他畫了很多素描、粉彩畫和油畫,打好了穩固的根基。第二年,學校根據學生的專長分配專業。松哥的人像畫最出色,所以被編入「化裝」班。有趣的是,當時松哥並不喜歡「化裝」。他說﹕「我喜歡繪畫風景,所以我當時希望唸佈景設計。」我們不知道若松哥唸了佈景,舞台設計會否多了一位著名的佈景設計;卻就可以肯定香港舞台「化裝」會少了一位大師級人馬。
從樣板戲到話劇
兩年課程唸完後,二十三歲的松哥被分配到廣東省話劇院工作。在那兩年中,他在劇院內有了很多實習的機會,很多舞台劇角色的「化裝」都是出自他的手筆。「那是樣板戲的年代,『化裝』都是面譜化﹕英雄角色繪上關刀眉和吊眼,壞人便八字眉和賊眼。那時候話劇院有很多舞台劇上演,我們實習的機會非常多,鍛煉出純熟的『化裝』技巧。」那時正是每月三十六元工資的年代。沒演出時,松哥每天朝八晚六上班;有演出則傍晚五時在劇院工作至劇終。他住在話劇院的宿舍內,一房四床,吃着飯堂的平價飯,過着群體生活。平時哪有假期?只有五一、十一等才有休息日。我問松哥他朝八晚六幹些什麼。他說﹕「我躲在那個偌大的工作間內繪畫,甚至在那兒睡覺。我什麼類型的畫都喜歡畫,以人像為主,亦愛做雕塑。我非常熱愛繪畫藝術,但只視它為興趣而已,並非希望以它維生。」兩年後,話劇院派松哥到中央戲劇學院進修舞台「化裝」一年,並在北京中國人民解放軍八一電影製作廠工作。之後,他重返話劇院時,已是一名小師傅,負責很多「化裝」的統籌工作和獨立設計。
應聘來香港發展
一九九二年,香港話劇團當時的藝術總監楊世彭希望將話劇團擴展為雙語化,並做得更專業化,便到廣州的話劇院招聘有能力之人。他一方面延聘數位能操純正普通話和粵語的雙語演員來港加入話劇團,一方面亦聘請專業駐團「化裝」師。「香港當時沒有專業的舞台『化裝』師,楊總監想將話劇團的『化裝』專業化,便需到內地招聘,因為內地有很多學校,人才較多。當時他見了數人,最後只請了我。這可能是因為其他人多是跟師傅學藝,我則是專科畢業,更曾在北京中央戲劇學院進修。」
還有一個原因令松哥獲得楊總監垂青和讚賞,就是因為他以列寧的「化裝」造型奪得內地的「模仿化裝大賽」冠軍。是次奪魁不單為他獲得當時昂貴罕有的彩色電視機一部,更加因此開展他與香港舞台和香港話劇團的二十多載情緣。當時松哥已經有了家室,為何會捨得到香港發展?「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廣州的話劇業開始慢慢衰退,香港卻愈來愈專業化,所以我很想到香港發展。廣州與香港相距很近,我可以常常回家探望家人。」由於那時新華社不讓來自內地的僱員在港工作七年,所以他和一班一同從話劇院來港工作的舞台工作者都在香港工作六年半後返回廣州。二零零一年,話劇團公司化,更加需要松哥的專業服務,又再禮聘他回港。「我也喜歡在香港工作,因為廣州的話劇製作很少,我又不想做影視的『化裝』工作。相反,香港的話劇很蓬勃興旺,可以讓我有更多機會繼續我的『化裝』工作。」
「化裝」突出角色特點
到底松哥是怎麼樣為一齣舞台劇的角色設計造型的呢?「我必須先閱讀劇本,了解劇情、角色的性格和精神面貌。香港有些舞台劇的服裝設計是兼任『化裝』和髮型設計的,所以我會找服裝設計商談角色的整個造型。不過,亦有很多導演找我擔任『化裝』造型設計。若遇上後者,我便會先與導演開會,了解他如何塑造每個角色,然後根據他的意念繪畫角色造型圖。不過,我的設計範圍只限於演員頭部的化妝、髮型和髮飾設計而非全身。」為何「化裝」竟然會以髮型最為重要呢?「因為髮型代表了角色的年齡和身份。如角色是年輕的,頭髮便會豐厚些,髮線不可向後,避免顯老,所以我們連所有髮飾的設計和配襯也得顧及。演員所戴的假髮『起模』和主要角色的織髮很多時都是由我親手製造。若演出的是翻譯劇的話,我還要貼假鼻、製作下巴和假眉骨等,整個造型都要兼顧。」
綜合多年的經驗,松哥認為舞台「化裝」師必須了解人的面孔結構和色彩,而且要具備藝術眼光、立體造型的思維和對人物整個頭部的觀察力。他覺得繪畫可以訓練「化裝」師眼睛的觀察力。「很多人只集中在演員的面部,有經驗的『化裝』師則會考慮整個造型,包括角色的身份、年齡等。最重要的是要利用『化裝』來反映角色的特點,並非單純化一個漂亮的妝容,亦非為化妝而『化裝』。」松哥初來港時,已經開始以畫筆繪畫鼻影和腮影,以突出造型的繪畫性。當時香港很少人這樣做,對於松哥的新穎技術不太接受。到了今天,已經有很多舞台「化裝」師採用這種手法了。
出色「化裝」可搶鋒頭
松哥認為十六、十七世紀翻譯劇的造型最複雜,「化裝」師要做的工夫特別多。《黑鹿開口了》是他記憶最深的一齣舞台劇。「那是一個很大型的製作,全部演員都要戴上假髮,男的更要黏上鬍子。我為這批角色繪畫了很多張設計圖,不過具體的細節還是要靠『化裝』和真正造髮型時才能表現出來。」努力的結果是松哥憑此劇的設計奪得該年的最佳化妝造型設計獎。還有一次,話劇團召開記者招待會宣傳一齣西洋翻譯劇。記者們的鏡頭不向着正在演戲的主角,反而被沒有台詞,但禿頭、黏上假鼻假鬚的演員周志輝搶去鋒頭,因為松哥把他的造型造得實在唯妙唯肖。除了話劇團的演員之外,松哥亦曾為香港的汪明荃、馮寶寶和米雪等著名演員「化裝」,內地則有紅線女、馮鞏、楊玉瑩和毛寧等。
松哥的女兒沒興趣繼承其衣缽,卻有志向舞台服裝設計發展,現正在內地學習,並開始在小演出實習。他說他的同學都退休了,他也期待着過退休的生活,可以輕輕鬆鬆地與家人聚在一起,閒時在天台種植花菜,享受閒情。若松哥真的退休,肯定是香港劇壇的一大損失,因為他在「化裝」界真是貢獻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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