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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蝶
我的戲劇科同學拉利居住的地方位於拿帕谷。熟悉美國紅酒的人一定不會對這個地方陌生，因為那是一個盛產紅 酒的加州名勝。區內酒莊處處，風景怡人。不說不知，拿帕谷與香港劇界也扯上一點關係，因為當舞台劇導演毛俊輝先生在美加州居住時，曾經在拿帕劇團擔任藝術總監。據說當年他只有二十七歲，相信他定有很多帶領該團的故事。
拉利每天都來回駕駛三小時往返三藩市上班，三十多年不改，其中一年還要抽時間上戲劇課。他說他的碩士畢業論文令教授非常讚賞，鼓勵他唸戲劇博士課程。可惜他考慮到要養活妻兒，還是做生意賺錢為上着。他說：「我沒可能再像年輕演員般等候伯樂給予機會，而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遴選失敗中度過。」我認識他時，他已經結婚生子，我沒有機會看他演出，不知道現實是否因此又扼殺了一名出色的舞台演員。
我們談起班中同學，拉利非常訝異我的記憶力--我竟然記得大部分班中同學的名字和很多班中趣事！這麼多年過去了，而我們的伊朗籍戲劇評論課老師現時竟然每天踏着滑板車往返校園！拉利最欣賞的一位老師曾經來港為某劇團擔任燈光設計，我也與他在港見過面。可惜數年前我收到他女兒的通知，說她的父親離世了。我告訴她拉利覺得她的父親是最好的戲劇老師，她說那番話令她感到非常自豪，並且會告訴子女他們的外公是一位深受學生尊重的戲劇教授。
拉利這兩年頻遇不幸：兩年前，他的女兒騎單車時被一部工程車輾過下盤，眼看性命不保，誰知醫治半年後，竟然奇跡地康復，身體所有機能完全正常！那次我見到這位年輕小姐，簡直不能相信她曾經受過如此重創。工程公司賠了三千萬港元給她，但昂貴的醫療和訴訟費用令她實際上只收得三分之一的金額。拉利說很多人都羨慕她忽然富貴，他愛女心切，氣憤地說：「我給你三千萬，並且擔保你不會死去，但誰有膽量躺下來讓工程車在你的身上輾過？」所有人都立即閉嘴。
去年一個月內，他先後失去了他經營數十載的生意和妻子。他的妻子是長期病患者，沒想到他離家數天，回來時 妻子已經死在家中。那次我到他家中作客，他指着睡房地毯上的斑斑血跡，說那是妻子的血。可能他對妻子太過依依不捨，至今仍不肯換上新地毯。而妻子的灰燼則撒在園子的檸檬樹底下，因為那是她最愛的一棵植物。
今年五月，他那名奇跡地生存下來的女兒出嫁了。拉利告訴我當他看着女兒成為人婦那一刻，他不期然地淚流披 面。他內心交集的情感實在難以言傳，豈能為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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