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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謂「上善若水」，提醒世人要順應自然，像水那樣，無私潤物，無為不爭，要知所進退，知足寡慾。然而，一般人遇到名利當頭的機會，往往變得自私自利，知進不知退，好爭不好讓，不懂得適時而止的道理。因此，《老子》第九章曰：
持而盈之①，不如其已②；揣而梲之③，不可長保。金玉滿堂④，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⑤。功遂身退⑥，天之道⑦。
老子以「功遂身退」為合乎「天道」的做人原則。所謂「功遂身退」，並非逼人避位而去，更非要人出世隱遁，而旨為提醒我們行事應該光明正大，至公無私，不徇一己名利私慾而為之。縱然功成利就，亦不可貪功自滿，應當有為而弗居，不戀棧權位，不鋒芒畢露，不貪慕錢財，不以富驕人，凡事適可而止，避免物極而反，悲劇收場。
因此，《老子》第二章又云：「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又第十七章云：「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又第三十四章云：「萬物恃之而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又第七十七章云：「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其不欲見賢。」反覆提示我們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的道理。
綜觀歷史之教訓，范蠡、張良深明物極必反之理，懂得功成身退，適時行止，終可自保全生；李斯、韓信則因貪慕功名富貴，恃才傲物，得寸進尺，終落得兔死狗烹之悲慘下場。老子良言之警世意義，由是可見一斑。
《周易》第二卦「坤」，全卦六爻皆陰，象徵「厚德載物」的大地，與《老子》強調卑退不爭、潤物無私的精神一致；「坤」六三爻辭曰：「含章。可貞。或從王事，无成，有終。」同樣闡述「功成弗居，可以善終」之理，亦可與《老子》「功遂身退」的思想合觀。
譯文
執着雙手握滿，（無法自由取用，）不如適時鬆手；打磨兵器銳利，（尖鋒反易折斷，）不能長久保守；黃金寶玉滿屋，（總有散盡之時，）無法永遠守藏；富貴而自驕縱，（徒招妒嫉怨恨，）自取禍咎麻煩。功業完成，全身引退，這才符合自然之道啊。
注釋
① 持而盈之：《說文》：「持，握也。」「盈，滿器也。」「持」，北宋道士陳景元《道德真經藏室纂微篇》引嚴遵本作「殖」，或為「殖」之異體。古人稱積財曰「貨殖」，此句若作「殖而盈之」，則可釋為「積蓄滿滿財富」。惟考古籍所見辭例，如《國語．越語》曰：「夫國家之事，有持盈，有定傾，有節事。」「持盈」二字往往連讀，蓋為古人熟語。
② 已：停止。
③ 揣而梲之：「揣」，捶擊。《說文》：「揣，量也......一曰捶之。」「梲」，河上公本及其他古本多作「銳」。此指捶打兵器，使其變得鋒利。
④ 金玉滿堂：帛書本、竹簡本作「金玉盈室」。王弼本改「盈」作「滿」，蓋避漢惠帝劉盈諱也。
⑤ 自遺其咎：帛書本作「自遺咎也」。
⑥ 功遂身退：河上公本作「功成名遂身退」，想爾本作「名成功遂身退」，傅奕本作「成名功遂身退」，都較王弼本多「成」、「名」二字。遂，成。
⑦ 天之道：帛書本句末多一「也」字，《淮南子．道應訓》、《牟子．理惑論》、《文子．上德篇》等書並同。■謝向榮博士 香港能仁專上學院中文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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