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師傅向市民示範搭棚。說搭戲棚是一門神乎其技的手藝，一點也不誇張。不用一根釘、一粒螺絲，只用竹子和篾仔（或膠帶），便能搭出高達百呎的穩固棚架，不得不為中國人的智慧寫下一個「服」字。如今，這項漸漸式微的行當有望列入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搭戲棚的工作，需日曬雨淋，絕非易事，但對從事搭棚工作四十多年的嚴順利師傅來說，搭棚，不只是工作，更是一門興趣，「外人看來辛苦，但我敬業樂業，便樂在其中。」■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朱慧恩
日前，非物質文化遺產辦事處在三棟屋博物館舉行簡報會，宣佈再有十種項目有望列入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搭棚亦名列當中。當天，嚴師傳在場為市民大眾進行紮竹示範。頭戴太陽帽、架上太陽眼鏡，皮膚黝黑的嚴師傅，縱然已年過六旬，但仍中氣十足。入行多年，香港各地都留下了嚴師傅搭棚的足跡，滘西洲、糧船灣、塔門......當年年僅十五歲，憑着興趣入行，一幹就是四十多年，直至今天，嚴師傅仍然親身上陣，不曾懈怠。
年少憑熱誠入行
自小在石澳長大的嚴師傅，自言兒時已經十分「百厭」，「我小時候已經很大膽，經常在棚頂上走來走去，玩捉迷藏。」也許是對戲棚日久生情，當時還是少年的嚴師傅心想若果他日能學懂搭棚就好了。於是當時年僅十五歲的嚴師傅便投身搭棚行業。當年是1972年，嚴師傅領着十七元一天的日薪，便開展了自己的搭棚生涯。 「最初去到一間棚廠拜師學搭棚，開頭入去還未可以開始搭棚，只能負責『執頭執尾』，執下竹、擺下竹，在旁看看師傅如何搭，後來慢慢便開始走上棚，正式學習搭棚。」嚴師傅說。
嚴師傅表示，搭棚最辛苦之處，是無論天氣多惡劣，也要開工。「搭棚當然要日曬雨淋，客人給了你限期，就必須於限期前完成。不能說因為天氣熱或下大雨而不開工，哪怕黑雨都要照常開工。」當然，再惡劣的天氣，對於嚴師傅來說也只是小事一樁，因為他的工作熱誠勝於一切。
搭棚學問高
曾在香港不同的地方搭棚，嚴師傅自言西貢的戲棚是最難搭、最具挑戰性的。因為對搭棚師傅而言，最理想的搭棚地形應是四四方方，但西貢戲棚的所在地則不是。「當你身在該地，你絕對不相信那裡竟然可以搭出一個戲棚，那裡既有花槽，又有馬路，我們在這裡搭棚起碼要出動十人。」嚴師傅說。相比起建築搭建的棚架，搭戲棚最辛苦之處是在於不能用機器，哪怕再粗的杉木，也只能靠人手傳遞。
據嚴師傅介紹，戲棚有不同的形狀，主要有「大金鐘」和「龍船廠」，而當中又以「大金鐘」的搭法最具挑戰性，因為「大金鐘」棚架高，傳遞竹子時會更辛苦，而且棚架高，則更加「受風」。然而，無論哪一種搭法，對一眾搭棚師傅而言，他們搭棚從不會依賴任何測量工具，全憑一雙肉眼去判斷竹子的距離、落位是否準確。在訪問的過程中，嚴師傳談到在青衣、錦田的戲棚，「青衣、錦田的戲棚均十分大，跨度足足達到六十呎，我們會在棚頂上用到杉木，把杉木屈曲得好像一把弓箭般。」讀者能夠想像到師傅們可以把一條又粗又硬的杉木屈成彎曲狀而不使其折斷嗎？「這就是技術啊！」嚴師傅自豪地說。
受人讚賞最滿足
搭棚工作需要承受日曬雨淋，外人看來絕對是苦差，但對嚴師傅來說，每當看到別人讚賞自己的搭棚功架時，那份滿足感便使他把所有辛苦的感覺都拋諸腦後。在不少外國人眼中，搭棚是一門高深的技藝，而當年嚴師傅在大埔林村搭棚時，便遇上了一群外國人。「那次我在大埔林村搭建一個巨型的戲棚，有班外國人原本打算到村裡看許願樹，但當他們看見我們在搭棚，便連許願樹都不看了，走過來看我們『表演』，現在想起也很好笑呢！」嚴師傅得意地說道。
又有一次，嚴師傅先在西貢完成一個戲棚，之後又在白沙灣完成另一個戲棚，屋宇署的工程人員驗棚時大讚嚴師傅的技術高超。「當時那位工程師問西貢的棚是不是由我搭建，因為棚架十分牢固，他大讚我了不起。能被這樣一位專業人士稱讚，是十分榮幸和開心的事。」嚴師傅說。
憂搭棚技藝失傳
偉業棚業負責人張雪英，亦即嚴師傳的「事頭婆」，感慨搭棚技藝在不久將來恐怕要失傳。張雪英現年已七十歲了，當年她的丈夫從事搭棚工作，而她則負責在外接洽生意，二十歲入行，至今已五十年了，見證搭棚的興衰發展。「再過多十年，搭棚的技術也許就要失傳。以後的戲棚可能只能用鐵架搭建。」張雪英感嘆。她表示最主要的原因是搭棚工作太辛苦，沒有年輕新血肯入行，「日曬雨淋，有誰肯讓自己的孩子入行呢？」她說。
而根據嚴師傅的意見，除了因為沒有年輕一輩肯入行外，還因為一些拜神祭祀活動的式微，令到戲棚的需求愈來愈少。「通常拜神才需要搭建戲棚，例如天后誕、洪聖誕，又或者是太平清醮、盂蘭勝會等，這些傳統的拜神活動隨着社會的發展，也逐漸簡化了，而且這些活動需要地方村民、街坊籌錢舉辦，但隨着社會變遷，市民對這些儀式的重視程度相對減低，籌錢也不像以往容易，活動減少，對戲棚的需求亦自然大不如前。」嚴師傅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