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中文教育，向來文、史、哲不分家，閱讀古文古史，絕不僅重記誦其文其事，而旨在明白人情世故，鑒古知今，通情達理，增長智慧。
先秦時代，各國之編年體記事史書，皆通稱《春秋》。《墨子．明鬼》載墨子見周、燕、宋、齊諸國之《春秋》，《隋書．李德林傳》更謂墨子自言：「吾見百國《春秋》。」惟今所見者，獨存《魯春秋》，餘皆失傳。
據《漢書．藝文志》所載，當時為《春秋》作傳者，共有五家，包括目前收入《十三經》中之《左氏傳》、《穀梁傳》、《公羊傳》，以及已經失傳之《鄒氏傳》與《夾氏傳》。本文謹導讀《公羊傳》襄公十九年（公元前554年）「晉士?帥師侵齊」一事，略窺其理：
《春秋經》：秋，七月，辛卯①，齊侯瑗②卒。晉士?③帥師④侵齊，至穀⑤，聞⑥齊侯卒，乃還⑦。
《公羊傳》：還者何？善辭也。何善爾？大⑧其不伐喪也。此受命乎君而伐齊，則何大乎其不伐喪？大夫以君命出，進退在大夫也。
《禮記．冠義》曰：「凡人之所以為人者，禮義也。」《孟子》亦謂「人之所以異於禽於獸者幾希」，乃在於「仁義禮智」四端，失之者，非人也。是人之所以為人，在於其具備仁心，知乎禮義，而聞喪不伐，不過為人類善性之基本底線而已。
可惜，綜觀近年所見，社會有部分是非顛倒、道德淪亡的「人」，竟連基本善良本性亦已泯沒，對於素未謀面之喪者及其家屬，動輒輕吐惡言，隨意冷嘲熱諷，其人其言，缺乏同理心至如斯地步，令人心寒。
譯文
《春秋經》：（魯襄公十九年）秋季，七月，二十八日，齊靈公瑗逝世。晉國的士?率領軍隊侵襲齊國，來到穀地，聽說齊靈公去世，於是就返回了。
《公羊傳》：（經文）為何要說「返回」呢？這是讚美之辭啊！讚美什麼呢？讚揚他不趁別人辦喪事時攻伐對方。這次征伐齊國是受命於國君的，那為何還讚揚他不趁對方辦喪事時攻伐呢？大夫接受君王命令出征，但軍隊應進抑退，主權全在於大夫。
注釋
① 辛卯：古代曆法以天干、地支合以紀年、紀月、紀日、紀時，今人謂之四柱八字。天干有十：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支則十二：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天干、地支按序配成六十個不同組合，始於甲子，終於癸亥，循環往復。其中，辛卯日排序為第二十八天。七月辛卯，即七月二十八日。據《左傳》所記：「夏，五月，壬辰，晦，齊靈公卒，莊公即位。」齊靈公實於五月壬辰（二十九）日去世。《春秋》所記，當為魯國收到訃告之日。
② 齊侯瑗：齊靈公，齊頃公之子，公元前581-前554年在位，齊國第二十四位國君，原諡為齊孝武靈公，姜姓，名瑗。「瑗」，《左傳》、《穀梁傳》作「瑗」。案：二字古音同為匣紐元部，故得通用。
③ 士?：范?，范文子士燮之子，祁姓、士氏，按封地又為范氏，名?，諡號宣，又稱范宣子。一說指晉國大夫士?，祁姓、士氏，名?，字伯瑕，諡號文，又稱士文伯。
④ 帥師：帥，率領。師，眾也，《說文》：「二千五百人為師。」泛指軍隊。
⑤ 穀：齊地，位於今山東省東阿縣。
⑥ 聞：聽聞，暗點晉師尚未侵齊。《說文》：「聞，知聞也。」何休注《公羊傳》云：「言『至穀』者，未侵齊也；言『聞』者，在竟（境）外。」
⑦ 還：返回。《說文》：「還，復也。」
⑧ 大：與「小」相對，此處形容詞作動詞用，表示尊崇之意。
■謝向榮博士 香港能仁專上學院中文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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