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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語背後】香江冬韻

2018-01-02

江 鄰

 清風麗日好登高

 歲末邊城分外嬌

 疊浪千帆皈碧色

 連灣孤雁落雲霄

 穿林野徑花枝顫

 拾趣舊園鳥語悄

 何苦天涯尋美景

 房前屋後正逍遙

 旅遊彷彿是香港人的生活必需品,一年沒幾次離港外出,大約是對不住自己,也對不住家人、朋友的。是他們天性愛旅遊,還是風氣使然,不得而知。

從聖誕節到春節期間,是香港人外出旅遊的旺季。很多人去了日本,據說冬天的北海道,一半是香港人。去東南亞、歐美澳的也不少。香港特區護照作為旅遊證件,確實是挺方便的。也有一些朋友去內地,二日遊三日遊什麼的,以到珠三角泡溫泉居多。有一些比較特別的,則是去探奇冒險,比如潛水、滑雪、徒步大漠之類。我認識一個很文靜的女孩兒,律師,做基金的,去年獨自一人去了西藏。今年又有一個女孩兒,IT工程師,好像也是獨自一人,去了尼泊爾的安娜普爾納保護區徒步遊。旅程第一天,她就在微信朋友圈發了一段饒有趣味的配圖文字:

「一下飛機手裡舉茧P子的嚮導就把我接上了車,一路東拐西拐翻上雪山涉過泥塘,坐在車上看茧‘~漫天沙塵的我突然想起,也沒和嚮導核對下身份,這萬一是個人販子呢?我會被拐賣到什麼樣的村莊,等待我的又會是個怎樣的漢子?謝天謝地,到目的地了,徒步旅程的起點。一路上,路邊的貓狗羊牛伴我同行,剛走半里路就有種想跳崖的感覺,實在是太累了。鞋好重,褲子好厚,包好沉,頭好大......」

旅遊,是所謂「詩和遠方」的載體。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生活久了,就想到別人熟悉的地方去體驗一下,也許能發現點不一樣的東西。透透氣,充充電,然後再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過熟悉的日子。我是喜歡旅遊的,但由於種種原因,外出不太方便,這幾年的聖誕假期基本上都在香港過了。或去看看博物館,或去舊城區逛街,或去郊野公園行山,倒也漸漸發現這種安排的好來。停下繁忙的工作,在平時司空見慣的街道、山徑上走一走,各色各樣的風物次第而來,還時不時碰到些小意外、小驚喜,頗有一種沒有辜負這片土地的自得。進而尋思,冬天是香港最美的季節,而聖誕假期似乎都會遇上好天氣,此時外出是不是有些可惜呢?

今天又是明媚天,翻開地圖,設計了一個溫馨港島行。首站是頗有些來歷的「西環七臺」。從學士臺出發,順坡而下,右手邊穿過一片林子,依次便見紫蘭臺、桃李臺、青蓮臺、羲皇臺、太白臺。尋找餘下的李寶龍臺,費了點兒勁。從太白臺下來,朝東拐100餘米,向南有一條小道,名「李寶龍路」,沿路上行幾十米,便是李寶龍臺。李寶龍是西環七臺的開發者,酷愛唐代詩人李白,所以各臺的名字都跟李白有關。「太白」是李白的字,「青蓮」是李白的號,「學士」是因唐玄宗曾封李白翰林學士。「桃李」源於李白的名篇《春夜宴桃李園序》,「羲皇」出自李白《戲贈鄭溧陽》詩句「清風北窗下,自謂羲皇人」,「紫蘭」出自李白《答杜秀才五松見贈》詩句「浮雲蔽日去不返 , 總為秋風摧紫蘭 」。「李寶龍」自然是因李白的超級粉絲而命名了。

西環七臺作為歷史悠久的華人街區,迄今已近百年。所謂七臺,是指房屋依山而建,逐級開闢建屋的平地稱為「臺」。昔日這七臺均設有更練,收取巡更保護費,小販及賣藝人亦常在七臺之間遊走謀生。現今街道裡的許多住宅已經改建,部分唐樓依然保留古風,成為電影和電視劇慣常取景的地點。西環七臺本是我上班常走的路線,鮮有留意,今天這樣仔細探究,才慢慢品出些滄桑的味道來。

遊畢西環七臺,乘地鐵從堅尼地城到金鐘。按茞M晰的指示牌,經過名聞遐邇的商城「太古廣場」,上面便是香港公園和香港動植物公園。和煦的陽光下,草木b蘢,鳥語花香,遊人三三兩兩,閒庭信步,又是別有一番景致。南國無冬,此地尤甚。

沿茪蓿擗p徑拾級而上,穿過幾個半山住宅區,就到了鼎鼎有名的寶雲道。自西向東,蜿蜒而行,綠意盎然,嫣花點點,亭台碑刻,星綴其間。透過樹木藤蔓,俯瞰市區錯落有致的樓宇,在冬日暖陽映照之下,煜煜生輝。林蔭中隱隱可見一處爛尾工程,殘垣斷樑,荒草萋萋,據說是前幾年名滿香江如今已成階下囚的陳姓按摩師未建成的別墅。

寶雲道的東頭,可以清晰地看到綠草如茵的跑馬場,與維多利亞灣的粼粼碧波相映成趣。順藍塘道而下,不遠處就是傳統的富人居住區跑馬地了。跑馬地邊上,則是香港最繁華的商業區銅鑼灣。

偏偏在寸土寸金的銅鑼灣,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之間,有一家「榮記粉麵」館。這是一家老字號,門面很小,店堂佈置簡陋,慕名而來的食客卻很多。每到飯點兒,店門外總是排茠衋s。依次進店,坐在有些油膩的簡易餐桌前,一大土碗蘿蔔牛腩麵,配小碗魚丸豬紅,很快端了上來。滿屋子都是埋頭專心吃麵的人,濃濃的市井氣息,熱騰騰地瀰漫。店外霓虹燈閃爍,不遠處一群少男少女在唱聖誕歌,齊樓高的巨幅LED廣告屏霸氣張揚,一切竟是那麼協調。不由想,香港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香港是個大城市,生活其間,卻沒有面對龐然大物的壓迫感。工作區、儀式區、生活區、休閒區,渾然一體。於是,香港成了一個立體、生動、個性化的城市。最現代,也最傳統;最都市,也最鄉野;最熱鬧,也最安靜;最程序,也最人文。公認的貧富懸殊,居住擁擠,工作壓力大,男女平均壽命卻是全球最高的。不因高大上而隔膜,不因接地氣而粗鄙,安其位,循其道,順其自然。這是做人的修養,也應是城市的修養吧。

看蚨﹞j街熙熙攘攘的人流,心中不免疑惑:香港人不都去旅遊了嗎,這麼多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呢?腦子裡閃過一個時髦的詞--騰籠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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