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大型國產單機遊戲《仙劍奇俠傳》第四代故事完結，這家遊戲公司也走向了分裂，原創作團隊走向了兩個不同的方向，一個繼續沿着「老仙劍」的道路作出了第五代和第六代故事，另一個則另起爐灶做出了「古劍」系列，《古劍奇譚》在今年的11月尾已經完成了第三代故事，那我們今天就來談一談和《古劍》有關的小故事。《古劍奇譚2》的四位主人公裡，有一個叫聞人羽的姑娘，是來自百草谷的墨者，能征善戰實力超群，一柄長槍用得出神入化，常以言行踐行墨者的責任並以此自豪。那麼何為墨者？墨者又是做什麼的？
其實墨者就是墨家學派的自稱，我們常說春秋戰國時代的四大顯學為儒、道、墨、法，墨子就是墨家學派的創始人，代表了中下層勞動人民和無產者的利益，提倡兼愛、非攻、尚賢等思想， 墨子在當時的影響之大，甚至達到了「天下之言，不歸於楊，即歸墨」（《孟子．滕文公》）的程度。
事實上，墨家不僅是一個純談哲學的學派，更是一個有嚴密組織和共同信仰的軍政團體。《墨子．公輸》中記述了一則故事，魯班從魯國來到楚國為之製造雲梯，以備伐宋，墨子不遠千里而來與魯班和楚王展開辯詰，意圖阻止這場產爭。那時「春秋無義戰」已經共識，各諸侯國早就背棄了崇周的盟約，相互征伐只出於自己的利益。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與魯班開始了沙盤操演，魯班「九設攻城之機變，子墨子九距之」，待到魯班所有的攻伐器械用盡，墨子「守圉有餘」。
這個時候，魯班說：「我知道用什麼辦法對付你了，但我不說。」墨子答道：「我知道你用什麼辦法對付我了，但我不說。」楚王問墨子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墨子說：「魯班的意思不過是殺了我，殺了我就沒人守宋了。但是我的弟子禽華厘等三百人，已經手持我守禦用的器械，在宋國等着楚國的進攻呢。」楚王一聽，便放棄了攻宋。
這看似是個通過處士橫辯而止戰的故事，然而仔細一想，不論前面鋪墊多少，墨子最有殺傷力的一句話是他的300弟子在宋國靜候，在人口尚少的春秋戰國時期，能組織起這樣一支有人有武器足以守住一座城池的軍事武裝，是多麼駭人聽聞的事情。
墨家作為一個嚴密的組織，自然有領袖和追隨者，領袖稱為「鉅子」，其成員到各國必須推行墨家的主張，如果為官所得俸祿亦必須向組織奉獻，墨子本人是不是第一任鉅子，已經無法考證，但方授楚《墨學源流》中認為他是，且禽華厘是第二任鉅子，當然這是一家言，從典籍中可考的墨家鉅子只有孟勝、田襄子和腹?三人。墨者對自己的組織也是十分忠誠，《淮南子．泰族訓》中說：「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呂氏春秋．去私篇》還提到了他們的法度之嚴：「殺人者死，傷人者刑」，絲毫不含糊。
到了戰國後期，墨家逐漸走向衰落，及至秦漢，墨家思想無人繼承，諸墨者也大多轉向其他方面的探索，一類是轉成了研究力、光學、數學的自然科學家，另一類成為了行走江湖的遊俠。前者發現了槓桿的平衡條件，做出了世界上最早的小孔成像實驗，還對時間、空間概念等進行了討論；後者就如《史記．遊俠列傳》中所說：「其行雖不軌於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蓋亦有足多者焉。」
再後來，墨家徹底絕跡於世間，自秦漢至清代前期的近兩千年間，墨學後繼無人，以至於《四庫全書》將墨家列於子部雜家的一個分支內。
如此神奇的軍政組織和學術流派，就這樣淹沒在了歷史的塵埃當中。和它同時間出現的儒家、法家、道家都以各自的方式，在漫長的中國歷史中找到了自己的棲身之地，以儒治國、以法為綱成為了後世王朝的治理法門，道家則與道教融合，成為了文人士大夫精神領域重要的組成部分，甚至是舶來的佛教，都融合在了中國的土壤當中，偏偏是曾為顯學的墨家及墨家思想，後世鮮有人提。
倘若《古劍奇譚2》中的墨者和百草谷真的存在，也只是迷失在漫長時光中的一聲輕柔嘆息。■馮沛賢（新聞系畢業，興趣歷史相關遊戲，香港青毅舍總幹事，現從事社區及青年事務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