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唐文華飾(左)與孝莊/魏海敏飾(右)在清宮野史之中，除了「九王奪嫡」，孝莊（大玉兒）與多爾袞的故事大概是最受影視劇青睞的題材。二人之間的政治角力與情愛糾葛，孰真孰假？繼2016年《賣鬼狂想》來港演出後，西九文化區再次邀請台灣「國光劇團」，來港演出京劇《孝莊與多爾袞》。京劇新編，再探傳奇故事。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圖：西九文化區管理局提供
凸顯女性力量
「國光劇團」團長張育華認為，雖然大玉兒與多爾袞的故事早已有許多影視上的改編和敘述，但影視作品大多着重於兩人「窄化的情愛關係」上，「國光」版的《孝莊與多爾袞》則反而想凸顯對於女性的書寫，呈現審視女性形象的特殊眼光。「不管孝莊的情感面向如何表現，我們總歸是希望探出她比較內在幽微的部分。在清朝開國政局的詭譎形勢中，她和多爾袞的關係，之間的情愫與分寸如何來掌握？我們創作這個戲到現在大概三年，幾次的演出中，主題越來越清楚。我們希望從這個作品中看到女性不需要局限在情愛這一窄化思考中，就像孝莊，在這樣的政治環境中有她特有的女性的智慧。不是特別喧鬧地向外展現她強勢的一面，而是她一直站在背後，像一個隱形卻非常有力的能量。」
著名京劇旦角演員、梅葆玖第一位入室弟子魏海敏，在劇中飾演孝莊。她認為將孝莊歸類為強勢的「大女主」並不準確。「有時強烈的東西不見得是有力量的，反而是一種退讓的、我們現在在所謂new age中所談的『陰性神聖能量』，更有力。」她說，「在戲裡，我有很濃厚的女性主義抬頭的感受。如果對孝莊這一人物進行剖析，她是一個偉大的人物，在清代開國的時候具有非常大的能量，把三任皇帝的江山都顧得好好的。也因為她的退讓或者犧牲，或者睿智，處理掉了非常多的危機。但她從來不把自己的豐功偉績掛在嘴上，而一直把這些事情當成她應該要去做的。你在戲中可以看到孝莊偉大的部分，但不是從澎湃的大場面看到，而是從一些很窘迫的場面中看到她的智慧。」
例如其中一場勸降明將洪承疇，眾男臣失敗而歸，皇太極遂派出年輕的大玉兒。「一般來說，這大概是種屈辱，因為皇太極是希望她用美色去勸降。」見到洪承疇後，一番對話交鋒，大玉兒得知明、清對戰士不同的撫恤方式，也從洪的嘴裡看到了大明為何會亡。她開始反思自己的位置，也反思大清所要面臨的問題、滿族與漢族之間的關係。「這場戲衝開了她的視野，也帶動起她本身對於政治和軍事的敏銳。」孝莊這一人物的心境由此發生巨大的轉變，之後不論是穩定開國政局，用「皇叔父攝政王」的帽子掣肘多爾袞，一次次化解危機扶持順治......劇中所展現的孝莊，更多的是一個內斂睿智的偉大政治家，而非肥皂劇中有着「瑪麗蘇」光環的愛情女主。
「找戲」 成就立體人物
張育華說，《孝莊與多爾袞》體現出「國光」多年來在京劇劇本上的創新。對於人物的刻畫，不同於傳統京劇使用大量的大斷唱讓人物自剖心境，而是考慮到當代觀眾對於完整劇情的看重，而選擇以事件的延展來推動劇情的發展和人物的展現。對觀眾來說更友好，卻更加考驗京劇演員對於人物微妙心境的把握與傳達。
這也正是魏海敏感覺到的最大挑戰。
「2016年首演到現在，幾次重演，我一直在想要怎麼來演這個角色，第一次的時候自己並不是很滿足，覺得好像比較平面。要一直找，怎麼樣讓觀眾看到你內在的變化，這確實很困難。相比之下，多爾袞有更多情感外放的發洩。而且他對於自己的情感與意圖也蠻清楚，有比較多的獨白來展現。孝莊則很少，完全憑事件來推動。第一次演的時候覺得很難。」她形容戲中的孝莊內斂而不着痕跡，沒有太多的對白和氛圍來展露她的內心意圖。「看着有些表面，感覺你猜不透她在想什麼，她也不會講。」當表面上沒有太多戲給到頭上的時候，演員便要去「找戲」，才能讓人物內在豐厚、立體起來。「比如唸白，京劇的傳統是『千斤話白四両唱』，唱尚且有音樂來搭配，唸白則要完全倚仗演員的功力和對唸白的吸收理解能力。需要理解透徹再來表達，不能平鋪直敘，需要補足很多內在的背景和原因，必須要做到這個才能傳達。對我來說這是很大的挑戰。」
跨行當表現多爾袞
在劇中飾演多爾袞的，是台灣京劇界著名的文武老生、胡少安先生嫡傳弟子唐文華。他笑言自己平時也愛追清裝劇，《延禧攻略》、《後宮甄嬛傳》等都看過。只是京劇舞台上的清裝戲，自有其傳統，少了平時大家常見的水袖與髯口等，要如何去呈現複雜的人物如多爾袞，在表演手法上需要更多揣摩。
在他看來，多爾袞是一個悲劇英雄。年少時眼見母親為了保全自己與弟弟，選擇為努爾哈赤殉葬身死。長大後為了生存與復仇不斷奪取權力，直至權傾朝野。這個人物殺伐決斷、為人狠絕，唯獨對大玉兒，仍保有自年輕時一見傾心而來的深深愛慕。最終喪妻喪弟，欲娶玉兒又不得，氣結縱馬出京，墮馬而亡。
詮釋多爾袞，唐文華強調一個「輕」字，「多爾袞的很多戲，都是輕輕的一句話，但是（談笑間）將人置之死地。像他輕輕說：『喝酒，傳令，嘉定屠城。』那種霸氣、殺氣，那種狠絕，不像電視劇和電影那樣有很多大場面來展現，而通過台詞輕輕地收放和拿捏出來，舞台劇的渲染力更強。」
這個角色，也不能局限在老生的行當中來詮釋。「用老生的演法太制式了，不足以詮釋多爾袞，必須要借重生和淨之間。所以他的說話的力度、動作的乾淨，必須是要有點花臉的唱工，要hold住，不能用老生那種溫文爾雅的。所以我也要轉換講話的方式，和身形來作配合。」
《孝莊與多爾袞》
日期：8月30日、31日 晚上7時30分
地點：戲曲中心大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