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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語背後】長相思.深灣軼事

2020-02-25

江 鄰

近段時間,深水灣出現了海豚,常與晨泳者玩樂嬉戲。為了看海豚,星期天一大早,我與菁英會十幾個朋友相約,去深水灣游泳。

深水灣作為香港的一個海灣,每每與淺水灣相提並論,但知名度顯然要小得多。打開維基百科、百度百科等搜索引擎,介紹深水灣的文字,通常都有這樣一句話:深水灣位於淺水灣西北,環境優美,但比淺水灣幽靜。大凡描述某物,要通過此物與彼物比較來體現自己的價值,此物一定不如彼物。譬如,東方威尼斯,塞外江南,中國兩大醬香白酒之一,這些說法都暗含了上述邏輯。

那麼,深水灣是不是就真的不如淺水灣呢?這要看從什麼角度講。我曾多方求教,為什麼港島南部的這兩個相鄰海灣,一個叫深水灣,一個叫淺水灣。大都不明所以。普遍的說法(但都不敢肯定):可能是一個灣的水深一些,一個灣的水淺一些吧?也有少數人談到,也許是深水灣比較深入,像一個口袋,淺水灣則比較開闊,像敞開的器皿。所謂深水灣淺水灣,指的是灣的深淺,而不是水的深淺。我比較認同後一種說法。今天早上,邊游泳邊觀察,我發覺深水灣的地形的確像一個收攏的口袋。鎖住袋口的,是對峙的兩個山頭:右為香港海洋公園所在地南朗山,左為香港遊艇會所在地熨波洲。或許,整個深水灣的形態,更像一隻巨蟹,南朗山和熨波洲恰似兩隻有力的蟹鉗,守護茼菬郎w危。與之相比,淺水灣則像打開的蚌殼,坦然面向大海。

據史書記載,在香港開埠前,赤柱和香港仔是人口最多的兩個漁村。兩村附近各有一個比較深的海灣,即赤柱旁邊的赤柱灣,香港仔旁邊的深水灣。淺水灣兩頭不靠,居於其間。對當時的漁民來說,海灣越深越風平浪靜,海灣越淺越風高浪急。可以想像,遠處的淺水灣,前不挨村後不茤情A應該是比近旁的赤柱灣和深水灣更加荒涼。

同樣可以想像,英國人來到香港後,為了減少與當地漁民的糾葛,寧肯繞開深水灣,去開發相對荒涼的淺水灣。結果,由於殖民者擁有資源優勢,淺水灣日益成為休閒居住的旺地,深水灣則逐漸退居歷史的幕後。英國人甚至給淺水灣取了一個新的名字:Repulse Bay。二戰期間,日本人步其後塵,一度把淺水灣改名為「綠⑩濱」。在此過程中,深水灣始終就叫深水灣(Deep Water Bay)。

隨茞L水灣聲名的凸顯,深水灣卻益發幽深起來。今天,淺水灣成了旅遊景點,網紅打卡,驢友露營,熱門得不亦樂乎。深水灣的形象卻越來越模糊,甚至帶上些神秘。特別是被譽為亞洲最高檔私人會所的香港鄉村俱樂部,被公認為最難加入的香港高爾夫球會,以及李嘉誠家族、郭鶴年家族、嘉道理家族的主宅,都坐落在深水灣,無不讓人隱隱感受到這方水土所透出的神秘色彩。

由深水灣折射出來的近代中國歷史變遷,幾大頂級富豪家族起伏跌宕的人生故事,包括李嘉誠先生近年來轟動朝野的「撤資風波」和「黃台之瓜」、「未來主人翁」言論引發的重重爭議......思前想後,不免唏噓。據說,在一場事關香港管治的人事變動中,李先生曾發出「江上清風,山間明月,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的感慨。真是百年風雲,一聲嘆息--

深水灣,淺水灣,

一抹斜陽半片天。

清波碧浪前。

山如煙,水如煙,

多少風流轉瞬間。

滄桑誰與談!

我們在海灣裡游了半個小時,終究沒有遇見海豚。同游的菁英會朋友講,他們游了八次,只有三次遇上。其實,是不是真的遇到海豚,並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這份心,願意一大早起來去和海豚約會,就是好的。以堅持冬泳的毅力,懷蚢鴾悁a萬物的好奇心,開啟新的一天旅程,豈不美哉!誠如南懷瑾先生所說:「能控制早晨的人,方可控制人生。」

游畢,沖完涼,按計劃去高爾夫球會用早餐。由於球會實行會員制,我們都不是會員,早餐是請國際青商香港總會前會長鄧兆偉先生訂的。年逾古稀的鄧先生幽默風趣,據他講,申請加入高爾夫球會足足排了24年的隊,青絲熬成白髮,才有資格享受這價格不菲的服務。

不過,且慢,訂了餐也未必能享用。球會有規定,不能穿拖鞋就餐。這可難壞了我們這群晨泳者,沒有幾人事先準備波鞋或皮鞋。儘管我們不進餐廳,只在院子裡圍席而坐,侍者也不給點餐。於是,開車來的朋友分頭去汽車後備箱裡找合適的鞋,菁英會主席曾鳳珠女士竟從自己車裡翻出了五雙鞋!大夥兒折騰了半個多小時,也不管男式女式,各自找到一雙鞋子套上,遮住裸露的腳背。侍者這才按部就班地給我們安排早餐。

晨輝和煦,整個球場很安靜,餐廳更安靜。在餐廳一隅,李嘉誠正與一位講普通話的朋友輕聲交談。李先生見我們進來,點頭示意,我們微笑回禮。大家禮貌而默契,氣氛裡透出一份從容,深入到骨子裡。

看茞y場上來回奔跑的球童和乘球車打球的老者,我突然想到一段趣事。據說,球童都很喜歡為李嘉誠服務,因為他不較真兒。為了討老爺子歡心,球童會悄悄把球移近洞口,讓他超水平發揮,不斷打出BIRDIE球、EAGLE球甚至ACE球。老先生自然也明白球童的把戲,並不戳穿,賞錢照給,樂得大家高興。

這故事是真實的嗎?我沒有去求證。似乎也無需求證。想像荍鶗生當時和藹的模樣,心裡卻浮現出他前不久接受路透社書面採訪時說的話:「此時此刻要不招風雨,確實不易。」「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便會懂得怎樣不為外界噪音所動。我不肯定那些噪音是否有計劃的,但對那些莫須有的指責,我已經習慣了。」

深水灣,真是一灣深水啊!

鄧兆偉先生喜歡書法,聽說我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愛好者,特意給我帶了一幀自己的行書墨寶,上書楊慎的《臨江仙》: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

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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