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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而有征】唉! 蔡瀾這個人

2020-03-02

劉 征

蔡瀾這些年一直專注於美食。一邊吃一邊錄節目。從香港最早的私房菜黃色門廚房,吃到潮州的白灼響螺片,又去廣州上下九體驗西關大少的生活。每到一處,下的判斷都不大客氣。譬如,不用豬油的潮州翅就稱不上正宗的潮州翅,或者吃完整桌湖南菜以後,卻說:「這家無甚特色。」到了日本,又吵着飯店按自己的口味調料,全然不顧日本本土的吃法。邊吃還邊補充說,日本廚子都不喜歡他這樣的食客。末了再加一句,到底誰付錢啊!大有種不管不顧的真性情。後來拿到了他的《蔡瀾旅行食記》,看到這麼一句:「到了我這個年紀,也就不必留什麼情面了。」再回頭想他的言行,竟越發覺得他是一個表裡如一的人。

金庸曾經為蔡瀾的書寫過一個序言,稱讚說:「蔡瀾是真正瀟灑的人。」我想這句話一定發自他的內心。大概在金庸眼裡,蔡瀾是有點傳奇的。不像他的朋友,更像是他書裡的人。且是殷梨亭那類俊才,對於人生最大的期待,就是帶着美人,吃遍大江南北。

從命運思考哲學,總會讓人痛苦。但從生活思考哲學,卻使人快樂。所以到了七八十歲,蔡瀾依然對生活表現出極大的熱情。他先是在港澳粵、東南亞拍完了整部《蔡瀾歎名菜》。然後又轉戰國外,拍出一部《蔡瀾歎世界》,再回來當了《舌尖上的中國》總顧問。

每到一處,無非是吃。旁邊有時有名廚周中這些老朋友作陪。有時沒有,卻又有美女在側。蔡瀾喜歡愛吃的美女。他說:「愛美的尤其難得。嘻嘻哈哈,令周圍的人都開心。加上愛吃,更是無敵。喜歡笑和喜歡吃的女人,哪有空閒去想些壞主意?」

這樣的坦蕩,配上蔡瀾敏感而拘謹的書生氣,讓蔡瀾的節目和書都有一股矛盾的魅力。就好像尖銳還沒起來的時候,就在矛盾的平衡中消弭於無形。所以他的節目是散漫的,常常他正在說吃的,轉眼又去看牆上的木刻浮雕,過一會兒又去調笑一起吃飯的小姑娘。間或開點玩笑,都有一股風流。比之《今夜不設防》裡的靦腆,現在的蔡瀾完全發揮了他的長處。有蔡瀾的地方,美食就脫離了飽腹的功能,變成了傳統,繼而成了一種生活。這比只教人做菜,有趣得太多。

蔡瀾的旅行食記也是懶散的,而且是完全的白描。寫出來的文字漫不經心,樸素到近乎流水賬。一頁頁地翻過去,沒留下什麼正經的印象,但是絕不累。看完以後,你卻很願意把這本書留在書架。因為這本流水賬就像清水,沒加任何東西,卻是日常最需要喝的。文中記錄下來的那些菜名,很多都不加描述,不分好壞一一羅列在那裡,只是到要緊處,才添上幾筆,這幾筆就最畫龍點睛,成了自然的指南。所以旅行食記,旅行在前,食記在後,是體驗來的。這就是蔡瀾最高明的地方。把生活的沉重換了個詞--沉甸甸。前一個詞看向負重,後一個詞卻看向積累當中的收穫。蔡瀾的行動就是要說,明媚和陽光時刻都有,只在於你看不看它就是了。

因此他還監製美食。蔡瀾的抱抱蛋卷可以讓你想起香港北角那家其貌不揚的德誠記。眼看着就是老派的,卻不過時,有種傳統的心安理得。那自然也反技術。一切都由手工完成。所以蛋卷比平時見過的機器蛋卷更鬆,有蜂巢紋,小心翼翼拿起來也會碎掉。手打麵用的是九州工藝,配的卻是一小瓶豬油。現在家常麵多用菜籽油,很少用動物油了,但蔡瀾用。就像他一貫所提倡的,吃的藝術在於傳統與隨心所欲的結合,真像極了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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