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在一次紀念張國榮的活動裡,一位初中生站起來說:「我真羨慕你們那些跟哥哥一起成長的人,有機會跟他一同度過人生的不同階段,認識了一個這麼美麗的人物……」他是說認真的,就好像談論一件藝術品。
近日,《斷背山》的演員希夫死了,人們惋惜也來不及。一個又一個麗人過去了,如果從同的角度來看,他們可能不過如流逝的河水,又如在渡輪上我們眼光觸及的白色浪花,在大海裡激起然後沉沒;任由我們的視線跟隨,還是來去無蹤。但如若從異的角度來看,則都是可足留痕的,留在我們有執的心境裡,一個都不能少,一個都不可取代。
或許應該自豪我們有分辨的能力,不然便埋沒了大量的記憶。對一切獨特的人和事有所記憶,難免會引生遺憾和痛苦,但那或曾是快樂之源!
唸書的時候討論柏拉圖的哲學,對他的理型世界有這樣的批評:如果世上的一事一物,都有其在理型世界裡的原型跟之對應,見出現實世界裡事物的不夠完美,那又怎能作出分說呢?因為那如現實世界裡有一盆半污濁的水,我們也大可以說在理型世界裡,正好有這樣的一盆半污濁的水的原型,跟之一模一樣,這樣便不說高下了。
我們認識的,並對之投情的所有人,因為情之所至,在我們心目中都是一個個獨特的原型。你說尊尼特普跟張國榮有點相像嗎?那只是一些片面的印象罷了。沒有在另一個世界裡遙不可及的原型,只有此時此地或某時某刻裡真曾存在過的個體,在我們交會時發出過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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