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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黃納禧
在法國提及小說家維吉妮．德彭特的名字或會使許多人聞風喪膽，尤其是男性，全因在她2000年拍攝的電影《強我》中，全片充斥著血腥殺戮的場面，而且都是在一夕歡愉過後，女人殘酷地把男人摧殘至死。
電影推出後引來了極大迴響，有評論認為電影是典型的激烈女性主義者行徑，有觀眾詰問她何以暴烈至此。來自四方八面的抨擊並沒有把德彭特從先鋒的高台上推倒，反而促使她寫成了半評論半回憶錄式的作品《金剛理論》，將一團激烈女性主義的怒火繼續點燃、升溫。
現年三十九歲的維吉妮．德彭特（Virginie Despentes）於2000年憑藉電影《強我》（Baise-moi，英譯「Rape Me」，片名同樣震撼）聞名於世。事實上，電影改編自德彭特於1993年出版的同名小說，不過小說推出時並沒有得到廣泛關注，反而是後來電影以挑戰觀眾對血腥畫面接受程度的姿態上場，才使她一片成名。
受「金剛」電影啟發
至於2006年推出的《金剛理論》（King Kong Thoery），初登場時同樣遭到冷待。經過三年的醞釀，《金剛理論》終於登上法國的暢銷書榜，並於今年年頭再版推出，有可能延續跟《強我》電影推出時的震撼力。
根據德彭特所述，新書一半是受2005年彼德積遜翻拍電影《金剛》的影響，因而對性別議題有了新的體會。在德彭特的觀察中，「金剛」是原始生理性別的象徵：她認為「金剛」是介乎人與動物、長成與未長成、善與惡、原始與公民化之間的生物，而牠（亦只能用「牠」）亦沒有明顯的性徵，因此被德彭特詮釋為一種原始的狀態。然而當「金剛」一旦抵達紐約市，牠卻被人用鐵鍊綑綁，甚至放在電影院中以供觀賞，一下子就由無性貶抑為如過去女性被凝視的位置，而且牠的結果是被一班穿著制服、象徵持有權力的男性所攻擊致死，女主角與「金剛」建交的夢想破滅了，德彭特指出這正好反映出現代女性無路可退的狀態，「她（女主角）將會嫁給那個擊倒金剛的英雄，而他將會以一個更強勢、更可依賴的形象，充當起保護她的角色。」
然而這當然不是德彭特所期盼的。「這本書最重要的是讓人獲得一種正面的能量──一種能夠讓你勇於站起來、勇於表達自己以及勇於說『不』的能量。」因此，在整本書中她多番強調打倒父權的可能性，要女性懂得發掘內心最深處的需要，兼且得坐言起行，跟她一起打倒社會建構已久的一切原型。
將回憶化成暴戾
《金剛理論》的另一大部分則屬於德彭特的回憶錄，通過訴說童年經歷而道出了寫作兼拍攝《強我》的源由。
德彭特憶述1986年時在巴黎的一次經歷，當她與女性友人從巴黎回鄉之際，被三個陌生人攻擊且強暴了。這次經歷不但沒有為德彭特造成極之難堪的傷痛，且使她意識到大部分曾被強暴的女性都是將自己想像及表現得過分的羸弱，才無法從強徒中逃生過來。
過後她將這份體會化成憤怨，並寫成了後來舉世震撼的《強我》。
與《金剛理論》較理智的態度不同，德彭特於2000年與一成人電影女星拍攝《強我》時，她們對粗糙的拍攝技巧（因二人都並非專業導演）毫不費心，而旨在突出曾遭強暴及妓女出身的兩名女主角，如何從偶然相遇以致後來聯手對男性進行報復，到電影中、後段愈來愈暴戾，把遇到的人全數射殺，甚至將交歡中的對象噬殺，鏡頭內外都暴力得令觀眾難以忍受，上映後更有評論者將之評為「羅瑞娜版本的末路狂花」（Thelma & Louise as scripted by Lorena Bobbitt）。
《末路狂花》是九十年代初的公路電影，講述兩名女性由弱變強的過程，有強烈的女性主義色彩；羅瑞娜則是在1993年用剪刀將丈夫去勢的犯罪婦人，把《強我》與這兩項事件並舉，可見德彭特作品掀起的震撼。
崇尚暴力，還是解放女性？
然而，德彭特對她刻意為之的暴力不以為然，「女孩子從來沒有被教導如何去行使暴力，而我們太習慣在電影中看到女人受驚、被殺及躺在血泊中的畫面，我想是時候出現轉變。」
誠如德彭特在《金剛理論》中的名言，「我比凱特．莫斯更加『金剛』（意謂強悍）」，她對於為女性發聲的姿態及行動相當貫徹始終。不過，卻有人質疑她的行為難以跟解放相比，並認為她純粹從女性觀點切入，根本漠視了兩性相處間的事實真相。
「德彭特曾經這樣寫：『男性熱愛漂亮的女人，並在跟這些女人發生關係後向別人誇耀。但男人最鍾愛的更是看女人如何墮落然後去嘲諷她們。』我當然知道這是某些男人的做法，但無可否認許多女人也是如此作為的。」
「如德彭特一類其實只是重複父權的規範，而她們所做的最終只會導致女性主義的衰落。試想她們旨在暴露性別差異的電影不但不能威脅男性固有的地位，相反還會為某一小部分愛欣賞（如《強我》中暴力元素）的人帶來額外的享受。」電影學者吉內泰（Ginette Vincendeau）說。
再掀法國極端主義
無論如何，自《強我》開始，法國再次掀起了一陣的女性極端主義狂熱，而且都是以極端的性與暴力形式再現。如1999年凱瑟琳．布蕾亞（Catherine Breillat）在執導電影《浪漫情色》（Romance）時就利用了女主角生產時近鏡，暴露出女性最私密的經驗；而凱薩琳．米雷（Catherine Millet）在她2002年的自傳《慾望．巴黎─凱薩琳的性愛自傳》（La vie sexuelle de Catherine M.）中，就毫不避諱的將少時自慰及成長後濫交的經驗書寫出來，這些都多少是受了由德彭特帶領的風潮影響。在2007年，羅瓦爾（Se-gol�ne Royal）更成為了第一位總統席位的侯選人，可見法國女性不但再次起來打破性別的規範，更開始積極進入政治的圈子中。
事實上，法國作家與藝術家對性別的挑戰已有一段長久的歷史——由薩特（Marquis de Sade）的虐待與被虐情結（sadomasochistic）以至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對色情的重新定義等，當然還少不了奠定女性主義思考據點的西蒙．波娃（Simone de Beauvoir）。直至如今德彭特的《強我》與《金剛理論》，縱然未有掀起第四波女性主義思潮的能耐，也已足夠在法國號召一班女權代表，以性與暴力將內心激烈的火焰一同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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