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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泉（右起第三）說，摹刻饒公（右四）書法，貴在有金石味。
文/攝：梁小島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大嶼山的鳳凰山坡因一片「心經簡林」而出名。37根高達8至10米的非洲花梨木上，國學鴻儒饒宗頤的書法，字字赫然。依照書法摹刻而成的「簡林」於2005年的5月正式落成，饒公對三位幕後功臣大表讚賞。
作為三位《心經》雕刻者之一的李國泉，第一次受到了媒體的關注。不過，除了開幕那刻受到記者追訪，他此後的生活並無受到多少影響。
退休在家的他，依然會會朋友，閒時寫寫刻刻，既不掛牌做篆刻生意，也不願去學校講課。「中文大學想請我講篆刻，但費事備課，年紀大了，不折騰了。」不過他周末教教學生，但人數也並未多增三五個。
「起碼已有作品傳世。」七十有餘的李國泉笑呵呵地說。
「心經簡林」上一次被關注，是預計可保存百年的木柱被發現有裂痕、蟲洞及真菌出現。與木柱相伴半年的李國泉，看到新聞只能搖頭。
李國泉之所以參與《心經》的雕刻工作，與本地雕刻家唐積聖有關。年過八旬的唐老曾為饒宗頤的書法作品摹刻長達二十年，被稱為饒宗頤的「御用」雕刻師。這次的《心經》雕刻，唐積聖是不二人選。「但是他畢竟年紀大了，知道《心經》自己做不來，就推薦了我和張醒熊。比起來，我們都算後生。」那時張醒熊50幾歲，而李國泉未到70歲。
雕刻《心經》
「因為常去畫廊畫展，我與饒宗頤一早也認識，對他的書法比較了解。」正式雕刻之前，李國泉等人帶去樣板，送到饒宗頤科學館讓包括饒公在內的專家定度，「後來也就是照著樣板來做，大概2呎一個字。」
「木料已由主事單位安排好，從非洲運來的花梨木，有30呎長，4呎寬。我們只負責刻，一根最多刻十個字，最少四個字。」《心經》全文共260字，政府規定半年完成，對於李國泉來說，時間算是充裕，中午有時間上茶樓飲茶。「我們一天刻一個字，有時兩個，周末也會休息，平時自己刻石、竹、木，做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麼，只要能保證饒公原字的精神不走樣，還要體現金石的味道。」偶爾也會與港大過來的專家交流經驗。工作室在油塘的一間木廠，離家近，是他爭取過來的，「原先政府安排在粉嶺，我說一來一回時間都花掉了，所以我自己就找了一個師兄幫忙借場地。」
後來饒宗頤對「心經簡林」的摹刻功夫評價甚高，李國泉的家人和朋友也為他感到自豪。「不過初期曾說那些木柱用了高科技納米塗料防腐，可以保護一百多年，結果一年多就被虫蛀了。報紙上都有寫。」
《心經》是李國泉雕刻生涯中值得記下的一筆，但雕刻的樂趣卻貫穿著他的大半生。記者到李國泉位於觀塘的住所訪問，4、5百呎的地方掛滿了他的各種作品，取名「千印齋」。既有木簡、石印等傳統篆刻，也有佛珠掛鏈等一些外人未曾注意的閒趣小品，都出自他之手。記者仔細一看，那些掛鏈竟是由大小不一的果核組成，其中一種果核外表烏黑發亮，觸摸堅硬如石子。
變廢為寶
「這個叫石栗，要打磨之後才會成這樣。在香港沒人想過拿這個也能來雕刻。」
李國泉二十多歲已開始對篆刻發生濃厚興趣。他從小受喜愛書畫的廣東台山老家的叔父影響甚深，曾師從嶺南畫派大家司徒奇。後來正式遷居香港，為了謀生，李國泉分別做過傢俬店和玩具店的推銷員，直到退休。
「做推銷員比較自由，可以周圍走。」一次他穿過公園，看見掉落在地上的石栗，發現石栗的切面夠大，是雕刻的好材料。「當然那種剛掉下來的不能用，還有水分，以前的街道打掃得不太頻繁，所以掉下來幾年的都還撿得到。」石栗的外表是棕褐色，記者看到的黑色是由李國泉一手一腳打磨出來，每一顆都要花上幾個鐘頭。機器當然可以做到，但他不為做成商品，不用大量生產，只供自娛。有時上街，他會將刻了他名字和閒章的石栗成串挽在手上，走在路上不時發出清脆的聲響，常引來路人好奇的張望。
除此之外，他也常從沒人留意的日常生活用品獲得的啟發。兒子出生之後，一次患了咳嗽，李國泉帶他去看中醫。中醫開了喉散，用白色透明的「豬膽瓶」裝。「我一看瓶子很漂亮，就跑去摩囉街買了十幾個，找了一些臨摹紙，在上面畫很小幅的吳作人、齊白石的字畫。」畫好後，李國泉將微型作品貼在豬膽瓶的瓶壁，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工藝考究的手工內繪。連記者起初也被「騙」成功，惹得他十分得意。
畢生收藏隱於唐樓
李國泉曾擔任過香港中國美術協會的主席，協會的成員達上千人，令他結交甚廣。他出了名的，除了雕刻，還有收藏。家裡的陶瓷、玉器幾千件，以近代出產為多，能掛的能擺的都展示出來，從二十幾歲玩收藏開始，一件都沒賣過，保留至今。實在屋裡沒位置可放，寧可買了樓上的單位，把樓下的廚房和衛生間都改做倉庫，取名「研古齋」。
「不少朋友都建議我弄一個博物館或者展覽，我沒有想過，太多了根本沒精力去做。」住了大半輩子的唐樓，也因此無法搬離。曾有收藏品太多太重，突然壓跨書架，所幸無人受傷。
記者在他家中還見到牆壁上掛有古琴一架，問起，原來是香港古琴製作大家蔡昌壽的禮物。「之前他找我給古琴刻琴名，完成後便送他的古琴給我。我不會彈奏，但喜歡聽，琴音解憂。」還有仿古線裝小書上百冊，原來是他給人刻印之後的「存底」之作。「我每頁只蓋一個印，一本能有50頁，我還給每本編號，現在是第319本。」問他為何不乾脆掛牌營業？他笑著搖搖頭，「收藏、篆刻，都是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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