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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島》(森恒二)
文:武俠
疑因腸癌厭世的前警員頭笠膠袋企圖自殺(4月18日,港聞);
疑被男友拋棄,少女雙料自殺(4月18日,港聞);
嗜賭病漢偕妻燒炭(4月17日,港聞);
半小時內兩宗跳樓,自殺男女斃命(4月17日,港聞);
港最高天橋,月內三人自殺亡(4月16日,港聞)
……
自殺、死亡,報紙上每日都會有的新聞,讀者大抵已經習慣。一個生命的消失並沒有在版面上佔多大的位置,大眾對於陌生者的離去沒有太多感觸,但每一日都有人選擇自我了結。是死太輕易,還是生太困難?
說「未知生,焉知死」太過保守,近來大熱的日本作品,不少與死扯上關係。被搬上銀幕,剛在上星期結束的香港國際電影節放映過的《死亡預告》,同名漫畫持續受到讀者的關注;去年年底刊載的《自殺島》,剛開始連載便引起話題。在這個四月將盡,櫻花也已凋落的季節,看看有關死亡的書,或者,對生命會有另一種體會。
自殺的理由
去年12月剛開始連載的《自殺島》,情節有點像美劇《Lost》。故事講述多次自殺不遂的少年阿政,在醫院簽下放棄自己生命的聲明後,被送到一個名為「自殺島」的荒島上。被送到這裡的人全部都是多次自殺不遂的「自殺慣犯」,他們在簽下放棄生命權利的聲明後,都被日本本國視為已死亡人士,送到「自殺島」上,若企圖回到本國,將被處死;而島上沒有任何法律規限,島上的人可以做任何他們想做的事。阿政目睹不少與自己一同送到「自殺島」上的人繼續選擇自殺結束自己的生命,同時亦有另一批人開始嘗試在荒島上掙扎求存。其中一個角色曾說:我一直以自殺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存在,但當我在社會中已經不再存在時,我的自殺還有甚麼意義?
令阿政感到驚奇的,是被送到島上的自殺慣犯們,有年輕漂亮的美少女,有充滿領袖風采的,甚至有品學兼優的中學同學阿界。各式各樣的人物聚集,一起在荒島上生存,尋找水源與食物,學習捕魚、採摘水果。然而一到夜晚,各種的事情便會發生。有人抱著反正都是死的心態,強姦島上的女生然後齊齊死去;有人選擇自己一個人靜靜地離開,到天亮時才被發現其屍體吊在某棵樹上;有人在白天還很樂觀地為其他人打氣,到了第二天早上,眾人卻發現他把自己身上的血都放光了。各種動機不明的自殺案件,讀者只見到負面的情緒在眾人心中流動,每當夜幕降臨,便會有人失去堅持的意志而走上絕路。更甚者,是走上絕路前人的脾性開始變得暴躁,因為缺糧的問題使眾人之間的關係亦變得更加脆弱,於是暴力事件、互相猜忌等不時發生。
《自殺島》作者森恆二當三浦建太郎(《烙印戰士》、《日本》)的助手出身,上一部作品是《捍衛聖殿Holyland》,是有著與《自殺島》類似調子,卻截然不同的漫畫。《捍衛聖殿》被譽為暴力美學的一個完美詮釋,是減少了血腥與精液成份、多添了一分寫實的少年版《鬥雞》。這部漫畫裡,主角同樣是個存在感薄弱的人,為了找到自己的位置,主角小優每晚都克制住自殘的衝動,在房間內對著空氣揮拳,然後在街頭「教訓」不良青少年,逐漸成為正義的街頭拳手。作者森恆二本身便曾在街頭靠拳頭生活過,《捍衛聖殿》中他便將自己的街頭生活融入漫畫中,到了《自殺島》,仍然有一份街頭暴力的衝動,但更多的是作者的哲學思考。
因為不想死而臨時團結的自殺慣犯們,每一個人的任何一個想法,都可能影響到全部人的情緒,如有人最終選擇了結束生命,眾人看似冷漠的表情背後,卻已被那種無助感染,從而引發連鎖式的自殺行為;有人因為絕對的自由而強姦女生,引致眾人因考慮要不要在這個沒有任何法律的島上設下規條而面臨分裂;有人偷了香蕉而引起整體的互相猜疑。小群體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與互動,再引申下去,是關於個人與社會之間的關係,還有生存的意義。
「在這個島上,最可怕的東西是——人。」漫畫中阿政的內心發出如此慨嘆。漫畫最近推出最新一話,一直處於無助的阿政既無膽結束自己的生命,亦無膽反抗暴力,甚至連自己想怎樣也不太肯定。然而他在島上發現了一群野鹿,在野鹿清澈無懼的眼神中,他像突然點亮了的燈,一下子發現了生命的美麗。在令人沮喪的生存掙扎中,野鹿的眼神成為他的企盼。故事最終發展下去將會如何我們還不知道,漫畫於2008年12月才開始連載,至今只刊載了9回,森恆二帶來了一個沉厚無助的氛圍,一班屢次自殺不遂的「自殺慣犯」,最終選擇掙扎求生,生命的啟示將會如何?
當生命只餘24小時
與《自殺島》不同的是,去年12月剛推出第5本單行本中文譯本的《死亡預告》,故事開始出現了轉折點。2004年以短篇登場,2007年推出首本單行本的《死亡預告》,作者是曾為東野圭吾的《HEVDS—變身》作畫的間瀨元朗。《死亡預告》以短篇組成,目前仍在《周刊YOUNG SUNDAY》不定期刊載中。故事背景設定在日本為了減少犯罪率,頒發「國家繁榮維持法」,在全國小學生體內注射膠囊針劑,當學生長至18至24歲期間,每一千人中便會有一人因膠囊爆破而死,當局希望藉此激發國民在「明天我可能死去」的壓力下,為了維持國家繁榮強大而勤奮上進地工作。串連起漫畫中各短篇的是負責派發「逝紙」的派送員滕木,他每個月都會收到當月將會因膠囊爆破而死的名單,然後在預定的時間前一日,將俗稱「逝紙」的死亡預告咭送到當事人手上,讓他們好好準備生命中最後的24小時。
有備受欺凌的人因此而決定要大肆報復;有與隊友拆夥的樂團主唱,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唱出昔日的歌曲,鼓勵在醫院中垂危的隊友;有為了見愛人最後一面而使用毒品延長生命;也有要讓相依為命的妹妹重見光明而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捐出自己的眼角膜;有以收到「逝紙」為榮的,也有因此而徹底崩潰的。派送員滕木在每一個故事中所佔的篇幅並不多,但這個代表著「死神」,將死亡的訊息帶到被選中的即將死亡的人手上的人物,他對於「國家繁榮維持法」的困惑不解、對於工作的理解、對於生命最後應該怎樣才有價值的思索等,一直處於迷茫的狀態。隨著派送逝紙,接觸不同的人物,了解他們在生命中最後24小時所做過的事,他也開始慢慢偏離了自己的工作軌道,與收到逝紙的家人有了更多的重疊。
漫畫中出現的轉折點,不只是滕木思想上的轉變,而是收到逝紙的人們,從以往只著重個人的復仇,或留下甚麼給心愛的人,慢慢趨向對「國家繁榮法」的質疑與挑戰。漫畫中後來出現了「繁榮法」的忠實擁護者,有將收到逝紙的兒子視為真正男子漢的父親,有把收到逝紙的兒子當成從政籌碼,極力鼓吹繁榮法的政客等,與塗鴉藝術家在生命中最後的作品發表對法例的不滿,還有為了不讓女兒像自己一樣收到逝紙,而想把她偷渡到外國的年輕媽媽,甚至在滕木心中,亦慢慢成為一個質疑法例的人。漫畫一直在探討生命如何活得更有價值,從個人層面逐漸提升至個人生命與體制的關係。
滕木會對收到逝紙的人表示,若尚有甚麼心願,國家將會提供協助。生命中最後的24小時,未了結的還有甚麼?不論是自殺的人,或是被選中的人,在死亡的陰影籠罩下,生命的價值才是最值得討論的。明天我們都將死去,那今天該如何活得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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