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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鄒芷茵
書名:不用讀完一本書(中譯本)
作者:皮耶.巴亞德 PIERRE BAYARD
譯者:郭寶蓮
出版社:商周出版
出版日期:2009年03月06日
是的,你不用讀完以下我將要談論的這本《不用讀完一本書》,但我懇請你讀完這一篇書評。這書不是《可不可以不要上班》、《可不可以不要上學》的姊妹作品,也不是教授「圖像記憶法」之類的雞精書。你我大都與法國知名文學教授巴亞德一樣,沒有「讀完所有書籍」的普羅米修斯式的使命;而巴亞德卻能對沒有讀過的書籍侃侃而談。他致力用一本書來告訴其他人: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任誰也可以辦得到。
以十二個文壇真人真事及純屬虛構的作品情節為例,巴亞德反覆思考「讀過」是甚麼意思,說明「談論一本沒有讀過的書」是一項天經地義的任務,並希望有一天,他所提倡這一套新的註釋系統能被廣泛採用:在所引書籍後加上「UB沒有聽過的書」、「HB曾經聽過的書」、「SB匆匆瀏覽過的書」或「FB已經忘了的書」,誠實地展示自己的閱讀狀態—但我認為,現在你若於畢業論文中運用這一套註釋系統,則是一種非常無禮的行為,因為你會令你的考試評審委員置身危牆之下,不肯再評論那些在你文章的註釋曾出現,而他們也沒有讀過的書(誠心希望這並不包括你的畢業論文,阿門)。
此書其中兩項行文策略明顯成功地實踐「教授讀者談論沒有讀過的書」這服務承諾:首先,每頁頁尾也印有從內容摘取的短句,讓你在書店打書釘時能迅速掌握關鍵意義,致在友儕之間談論這本暢銷而沒有讀過的作品時能琅琅上口;而且,這書壓根兒就是用了簡潔輕盈的方法,談論了世上堆積如山的「讀者反應」理論著作所涉及的問題;有了它,從此你就可以放下很多本書了。書海無涯,回頭是岸。
對於巴亞德而言,每個人在「閱讀行為」和「詮釋」上所產生的差異,完全是因為每個人心中各有一個「圖書館」(斷背山?),稱為「內在圖書館」,存放自己對不同書籍的印象;社會文化給予我們一個「集體圖書館」,為我們提供一個閱讀與詮釋的先在範圍;而透過對書籍的討論,談論的人各在自己的「內在圖書館」取出同名書籍,然後在意義移動的「虛擬圖書館」小心翼翼地交換對方的資訊。最終,書本所反映的,不是文本的不穩定,而是我們自己的不穩定。因此,當我們談論一本書時,其實我們必須談及超過一本以上的書—這不就是「互文」(intertext)嗎?既然我們必然談及很多本書的話,那麼,就算我們沒讀過其中一本也不要緊,哪怕這正是你須談論的那一本書。比方說,當我們是任何一個座談會的座上客,無論台上的講者談論甚麼,我們也可以提問「這些論點與人類的文明有何關係?」;當任何人與我們談起一則我們沒有留意的新聞,我們也大可從容回應:「你認為傳媒對這報道的取材怎樣?」不消兩三個回合,我們便會變成一位眼目明亮的智者。
巴亞德以一個紳士的姿態,說出「我從來不曾讀過喬伊斯(James Joyce)的《尤里西斯》(Ulysses),而且很可能未來也不會去讀」,這番話無疑是千萬莘莘學子的書海明燈。經歷了九個大學年頭,不曉得在何時開始,我已在生生不息的論文報告會上變得沉默寡言。或許受到「寫實主義」的文學良知所影響,我認為自己不可能在一周內跟隨論文去完成一部《文選》、《史記》、《廣韻》或《小團圓》,更不可能表達身為一個博士生,自己尚未讀過而根本不打算讀這些著作。幸好,巴亞德告訴我,我們其實毋須嘗試完成這些「不可能」。話說回來,在這幾年出席論文報告會的記憶所及,我肯定每次也會出現「你的論文與你未來的研究方向有何關係?」這條問題。當你說話已盡而字數未盡時,緊記像我從巴亞德中學懂的那樣,試試談論自己的「內在圖書館」。All books are bright and beautiful. All readers are great and sm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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