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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水中之書
文:李心怡 香港大學藝術學系及比較文學系三年級
《水中之書》場刊當中「導演的話」有這麼一句:「這是一齣香港製造,為香港創作的劇目」。話雖如此,劇中所顯示的香港形象卻始終走不出定型。就幾個角色的設定所見,家住半山的金融才俊,八千元五堂的「快樂學」精讀班導師,「一世一千」的通靈師傅,難道香港就單單只有拜金、即食、迷信的文化嗎?演出後座談會當中,賴聲川導演提及劇中Vivienne所說,中環街頭之上,行人臉上通通流露不快樂,憂愁煩惱的表情。的確,這或者是種實況,但更實在地,中環並不代表香港的全部。這齣劇既是由賴導演和本地演員互動所生的作品,本地演員能夠相對地投入更多意見,這種對本土形象和文化的表現和處理未免顯得輕忽。
香港話劇團的新聞稿如此描述此劇:「《水》劇淡淡然暗示出,快樂不是依賴外在因素,而是往內找,尋回柔軟如水的心」。此劇對快樂的探討是顯而易見的,女主角甫出場便把觀眾當作學員,落力十足地開始她的「快樂學」演講。可是,我認為整體處理之上與新聞稿所寫的「淡淡然暗示出」相差太遠,也許正因如此,表現效果也有點差強人意。
探討快樂,作為一個嚴肅的題目,觀眾需要一種沉思的空間。沉思的空間不等於完全的安靜,利用喜鬧劇的胡鬧元素作引子更往往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劇中其實有不少具玩味的細節,叫觀眾忍俊不禁同時反思再三,Jason與回音巴哈的角力就是一例。由喜鬧過渡到沉思,觀眾情緒隨著劇情發展而起落,過渡本該自然順暢。此劇中女主角心繫於與其本身無知的家族過去的關係,再由此領悟自己起初只懂死記硬背的快樂大道理。但自從女主角明白小女孩就是其母開始,母女二人的對白就顯得過於繁複、淺白、甚至多餘。此情況亦出現於女主角的獨白之上。這些快樂真諦,一而再、再而三被反覆表述,大大破壞了觀眾的沉思空間,更無異於女主角開場時浮誇教學所表達的反諷。過份刻意的表述,太過著跡,太過吃力,觀眾被迫得喘不過氣,效果適得其反。
劇中轉換場景甚多,雖用上旋轉式舞台,轉景大大加快,可是,來回於教室、半山的家、坪洲老屋、命相館、船上、麥當勞、遊樂場等多個場景,轉台頻繁,所費時間甚多,演出的流暢度大大減低,整體表現效果亦大打折扣。尤其是運用旋轉台,雖然方便,可是一運轉牽動繁多,撇開噪音不顧,視覺上也不大可取。對於採用實景,場景繁多的此劇,我實在有保留。技術上越複雜,所接收的越多,觀眾要作沉思以至有所得著就越難。
舞台的力量,其實是感官的力量。觀眾待在席上兩小時,把聽覺、視覺都交給舞台上的表演。不同的感官同樣重要,同樣有力。結尾時兩母女的眼神交流,無聲,但卻比整個演出任何一句台詞更深刻,更具餘韻。觀眾如我,走進劇場,就正正為了這些深刻的體驗,好作思考沉澱。可惜,這次《水中之書》整體而言用力太猛,濺起水花甚多,未能甘於恬淡,讓觀眾一嘗箇中韻味。
註:作者為「尋索戲劇和生命的多角度賞析─主題作品賞析及評論寫作計劃」的參與者。該計劃由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策劃,香港話劇團全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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