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圖片
■《明媚時光》劇照 (圖片由作者提供)
文:翁子光(香港導演、影評人,作品有《明媚時光》)
我一直有一個想法:劇本並非「創作」出來的。一個劇本,很多時候更應該是一個編劇對一個議題的破解,或者退而求其次,就是一次發問。「我們今次要透過這個劇本,帶出一點,就是……」這應該是一個劇本的開始,時時刻刻要有化整為零的準備,寫到每一個階段,都要有把所表達的還原到最簡單的問題上的勇氣。作為編劇,我個人認為,有什麼好點子,都不比背後有著最簡單而又最足以令人陷入最深邃的沉思之中的問題來得重要。
瑞典電影大師英瑪褒曼(Ingmar Bergman)說過:「人最大的尊嚴在於:我們會對前後矛盾的所謂『命運』,進行反覆的質疑及審問。」這一點很好,我認為甚至一部電影有沒有所謂的「文學性」,也很視乎她在於一些簡單的問題上,有沒有特定而又能表現出微妙觀察力的角度去討論,再在特定的角色上體現出來。我很喜歡比利時導演戴丹兄弟(Jean-Pierre and Luc Dardenne)的劇本,他們的故事往往是從人物的處境開始,沒有驚濤駭浪,每個簡單而又看似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處境中,我們都可以發現到一些複雜性,像港聞版裡上不了頭條的小故事,卻反映著我們社會裡種種價值的扭曲,和人在大環境裡的自我意識,也是大部分時間被理解成所謂的「人性」,就是一種對人文「內化」的探討,而不是「外化」地經營著人物完全處於被動狀態、無從體現人物精神面貌和意志的所謂「故事」。
獨立電影往往因為成本所限,劇本的好壞對觀眾而言往往更無所遁形,因為沒有製作上的商業包裝,觀眾會更容易著眼於故事所說的是什麼。我拍的第一部電影《明媚時光》是自己編劇的,試圖透過一個青年的成長而重溫我成長過程不斷問自己的「簡單」問題:「『自己』是什麼?」我們的成長很多時候都是從挫敗中學會解構自己而重新建立一個新的「我」,透過這一點,我便一點一點把一個故事寫下來。現在我在寫下一個劇本《踏雪尋梅》,故事啟發自去年的「王嘉梅」被碎屍的案件,我問的第一個問題是:「我們做很多事都有不同原因,那麼殺人跟我們做的其他事有沒有分別?」。這是我很個人的經驗,不是對每個人而言都是對的,但我想學習如何在寫劇本階段已經確立一個思考的基點是重要的。我現在寫劇本是在白板上寫上一個又一個的問題,而不是一個又一個可能不過是創作者自以為是的好點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