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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專業演員的藝術生涯
文:武俠 劇照由InDPanda國際短片節及受訪人提供
「當時有種學成下山,要一展抱負的感覺。有太多理想太多抱負,很有動力要去做很多事,可是偏偏……譬如說人家不喜歡你,或碰不到機會,或沒有戲可以拍,有很多很多的狀況,於是你覺得很沮喪,很無助很無力,所以那時候跌跌撞撞,碰到過不少挫折。」
莫子儀不想說他曾參與過哪齣偶像劇的演出。(讀者其實可在維基百科找到)
高中時代開始參與劇場演出,2003年畢業於台北藝術大學(戲劇學系),2005年服完兵役退伍,正式全身投入演藝事業。演出作品包括香港前進進劇團的《惡童三部曲——二人證據》、林奕華的《情場如商場——班雅明做愛計畫》等舞台作品,還有獨立電影、短片、MV及他口中不想講的偶像劇。
香港樂隊朱凌凌的歌詞,可以很形象地概括三年前莫子儀的生活:
「眨下眼五年之間,一個廢人搖身一變成為藝術家,懷住滿腔熱誠出嚟定要玩轉劇壇,出到嚟一睇反晒白眼。」(〈我的藝術生活〉)
「小時候其實蠻叛逆的,最深刻的是關於學校體制的問題,那時候的制度,很容易用成績、操行來評斷一個人。我高中常蹺課,成績也差,被記很多過,老師就曾指着我說『你,莫子儀,將來沒救了。』我覺得很荒謬。」莫子儀說。
他參與戲劇社,報讀戲劇學系,找到用不同的角度解讀這個世界的方法。他近年的演出,都是備受矚目的作品:《一年之初》、《花吃了那女孩》、《最遙遠的距離》等電影及《包法利夫人們—名媛的美麗與哀愁》、《西遊記》、《水許傳》等舞台劇。
午熱
大學選修戲劇,演經典劇目,參與小劇場,演出的思考的,都是沉重的課題。
「也許那時太嚴肅太認真去看待自己的表演,如拍二、三十集的連續劇,我演一個大學生,談戀愛,碰到挫折,然後很難過,就這樣。但我一直去分析這個人的性格是怎樣,他這樣做有甚麼意義。太用力想要把所有東西變得很有意義,但結果把那個東西做得太滿了,不好看,跟要拍的東西格格不入,就像周星馳的《喜劇之王》一樣。」莫子儀說。短篇集《台北異想》在國際短片節期間放映,主演其中一段〈午熱〉的他來港宣傳,在戲院旁的書店接受記者訪問,兩個女學生模樣的觀眾在一旁作狀查看影碟片目,一邊拿眼瞟他,竊竊私語。
觀眾認得莫子儀,大抵是在多個城市巡演過的大熱舞台劇《水滸傳》,不然,便是有口皆碑的電影作品《最遙遠的距離》。不論哪個媒介的表演,或浪漫,或深情,或斯文,或肉慾,莫子儀都能揮灑自如。這次放映的〈午熱〉,他飾演與OL到酒店開房的上班族,影片中紅色濾鏡下的畫面燥熱不安,慾火高漲的男女在各種干擾下無法盡性的鬱悶,記者恣意地穿鑿附會,可以形容成三年前滿腔熱誠卻屢遭挫折的莫子儀的狀態。
「前路茫茫個心惶惶今日風光聽日可能要轉行。」〈我的藝術生活〉歌詞中有這麼一句,對於演出過大熱作品的莫子儀來說,是最佳註腳。
拍完偶像劇,用莫子儀的話來說,是「碰了滿頭包」。翻看他的履歷,可發現此後他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參與商業的演出,只偶爾在舞台上露面。
「《水滸傳》的巡演中,記得有一次,我站在布幕後面,等一下布幕拉起來我就要上場,但是心情很沮喪,我完全沒有信心站在舞台上,也完全沒有動力,很糟糕。」
沮喪的狀態,是工作與生活上的挫折。「工作上有很多挫折,生活上也很難過得去,我一度幾乎想要放棄。」莫子儀幽幽地說着,記者才驀然發現,《水滸傳》時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明星,內心掩飾着的矛盾與掙扎。
沒有戲拍的日子,他在餐廳打工,從咖啡店到意大利餐廳,一邊陷於沮喪與自我能力的質疑,一邊掙扎着要不要放棄演藝事業。
卡爾維諾
「打工時碰到林靖傑導演,看到《最遙遠的距離》的劇本,有點shock,裡面寫的就是我近年發生的事情。便跟自己說,好吧,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影片大受讚賞,成為莫子儀工作上的轉捩點。
他在《最遙遠的距離》中飾演錄音師小湯,懷着挽回舊女友的心情遠走台東,錄下福爾摩沙之音,一卷卷的錄音帶寄給舊女友,希望她能回心轉意。默默在做着這樣事情的小湯,不知道舊女友根本沒法收到他的禮物。
「那部片可以說是我的從前與現在的一個轉捩點。在那之前很沮喪,完全失去信心,但在那之後我重新認同我自己,重新檢視自己的心情、熱情與動力,覺得好像說我還是可以繼續去做演員。」在拍偶像劇遭遇的挫折,是人生的一個磨練。「以前會偏執地認為很商業,或是消費性的東西是沒有意義的,但那段時間之後,慢慢知道商業的也會有很好的創意,或是有很有意義的東西在裡面,很嚴肅很深刻的議題,也不見得不能用商業的形式去表達。」
莫子儀喜歡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的作品。「他的一本小說《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影響我很深,作者在書裡說不一定只能用沉重的方式去講沉重的題材,輕也會有輕的價值。」
「有段時間我在面對自己的表演時也會想這些事,如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在演經典文本,但這些東西我的爸媽,或是爺爺奶奶,他們看得懂嗎?其實劇中要討論的是普世的東西,如果用另一種方式去講這些沉重的題材,可能所有的人都會看得懂。」
一席之地
他開始以更開放的態度面對商業製作,亦不抗拒接拍商業片。
「之前拍的《愛到底》也是商業製作。導演九把刀的書我在當兵時蠻常看的,他說他看了我在公視上的作品,很有興趣想找我合作,有導演因為你的演出而想和你合作,光是這點還蠻感動的。看了他的劇本,我也覺得很有趣。其實現在也不會去分商業還是不商業,幾乎有機會找我,能做的話都盡量做。」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幽幽的,倒讓聽者有點惆悵。莫子儀說:「昨天才和一個導演聊起,幾年前台灣電影不景氣,我們這些演員在那邊蹚這趟渾水,大家都過得不好,但還是在拍;現在電影慢慢起來了,(製作方)去找偶像劇的明星來演,這樣會較有票房,我們還是被丟在一邊……我較好的是有一點點知名度,商業片偶爾還會想到我。」
從偏執地沉重,到開放地包容商業,莫子儀的演出,演給誰看?
「小時候到現在,我的每一齣戲家人都會看。我最大的感觸是,剛拍完的《一席之地》,我媽來看了,後來弟弟告訴我,媽在戲院一直哭。後來我跟她聊天,她說她看到我好像把自己的一些情緒跟人生經歷放到角色裡面,她看得懂這個角色的沮喪與心路歷程,覺得我的表演有新的層次。拍完電影最開心的,是我媽媽因為我的表演而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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