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圖片
文:梁小島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天秤座:天生具有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他們是和平的使者也是戰士,亦是個兼具感性、公平公正及貴族氣息的人。」這是一般流行的星座網站的描述。
區惠蓮是天秤座,但她的月亮星座在人馬,所以又是「樂觀,勇於冒險,周圍亂跑,不喜歡世俗,做事情要看遠景」的人。用星座來說人,總是玄了點。區惠蓮的爺爺曾是留美的知識分子,當年一同負笈哥倫比亞大學唸書的,還有胡適。爺爺在孫女的名字裡取了一個「惠」字,是希望她智慧又善良。
做過傳媒,研習道家、西方美學均照收不誤,後來更開始了占星學的事業,回頭來,還是相信人力的重要,實踐的重要。
幾個月前,藝發局下正式通知,將考慮2010年初停止對本地藝術評論雜誌《文化現場》的繼續資助,有關《文》的何去何從,又把執事者區惠蓮推到了風口浪尖,卻讓她更認清了自己,並堅持理想。
區惠蓮特別記得老拍檔、09年初逝世的資深傳媒人趙來發,給她看掌相時說的話。趙說她是一個很堅毅、很tough的人,做事會很勞心,卻沒有人幫到她。那個時候,兩人正在籌備本地的藝術評論雜誌《文化現場》,作為主事人之一,區惠蓮在心裡連叫了幾聲糟糕。算是對老友善意的回敬,她也為趙來發占了星,告訴正深受癌症折磨的老友,投入工作、轉移注意力,反倒是暫解病痛的好方法。兩人都對new age的神秘學有專研,區惠蓮稱那次是「高手過招」,卻沒料到那麼快就一語成讖。
對於當時半玩笑半認真的情景,即便是向記者憶述,她的笑也是從心底湧動出來的,卻又有種徹悟的味道。
站在風口浪尖
《文化現場》(簡稱《文》)在08年5月創刊,獲得香港藝術發展局兩年共450萬的資助。在「西九」文化大計的背景下,作為香港缺失多年的久違了的嚴肅文化雜誌,在襁褓中已被本地文化界和學界寄予重望。區惠蓮以為,自己不是什麼文化名人,再加上有趙來發的影響力,至少不會有害怕失敗的壓力。誰知,讓她「勞心」的事一樁接著一樁。
幾個月前,藝發局下正式通知,將考慮2010年初停止對《文》的繼續資助,有關《文》的何去何從,又把區惠蓮推到了風口浪尖。連月來,區惠蓮發動本地藝文界、學界人士連署簽名,並發表聲明,要求藝發局公開撥款細則;另一邊,她正為2、3月舉行的籌款活動奔波於北京和香港兩地。與她會面時,距離趙來發先生的離去,就要滿一年。
一年來,《文》的董事局成員來來去去,年輕的記者、編輯去去來來,可是執事人只有區惠蓮和另外一名執行編輯,卻撐著70多頁的雜誌,紙張和設計越發講究和精緻,而為回歸後的香港尋找自身文化定位的設定也越發清晰。雜誌第二年的訂閱收入,已比首年多出四分之一。區惠蓮不是一個會煽情的人,外界看到她兼出版、發行、行政、採寫和策劃於一身,一定有弱女子的苦,她寧願淡化個人的角色,對董事局和身邊好友的支持,言必稱謝。
「我記得有一日趙來發對我說,等第一年合同到期,他就不做了。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他只有半年命了。你知道,這種心理感受和一個人突然間走掉是不同的。我們十幾年前就共過事,現在又一起做雜誌,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但你卻看到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看到他慢慢地離開,可他仍然關心雜誌的將來。我那段時間也要兼顧他的大部分工作。」可是,外人不太理會其中的過程。《文》的創刊號出來時,由於時間倉促、人手不夠、資金未能到位等因素,令第一炮打得不響。區惠蓮聽見懷疑的聲音,難免不感到壓力。
「可是一年不到,我就摸到怎樣通過調整內容來開拓讀者群的辦法,我希望不但是文化研究的人,那些對生活有反省的人都會看。」於是,又有人說區惠蓮犀利,這是一個讓她甚至有些恐懼的評價,「我心想,有幾犀利呢?又有幾個人真的認識我呢?其實這不是犀利,因為我很單純,反而能很平靜的處理很複雜的事。」
光問問題是沒用的
也許是「犀利」一詞,過於簡單,多了點殺氣,少了女人的張力。2003年,已過30歲的區惠蓮從澳洲占星學院研習當代人本主義占星學結束,她曾確立了自己通過占星進行心靈治療的事業方向。回到香港後,她以「秋十三娘」的名字與朋友崑南、鍾小梅在上環開辦「第四態」的心靈治療室,利用占星學的啟發,疏導心靈迷失者。「那個不是算命,」區惠蓮說,「我是將占星學的行星象徵與心理學裡的情結聯繫起來,通過對別人的提問,提醒和幫助他們重新認識自己。」來者以文化、藝術圈的朋友居多,而迷失的源起又多關乎個人情感,「80後的小孩我也看過一些,就我接觸的例子而言,他們共同的特點是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很迷失,雖然他們都是讀書很厲害的人,滿足了社會上的所有要求,但對人生的看法又令他們困惑,有一種虛無感。這個背後,是你如何去實踐自己的問題。當然不能一概而論,這兩年我也碰上不少熱心社運的年青人。」區惠蓮也曾經歷類似的階段,不過,她說自己唸小學時,已開始對人生意義的提問,「但我很快發現,光問問題是沒有用的,只能不斷的去實踐。」
因為對《文》的投入,區惠蓮放棄了占星的工作,那個曾在網頁上寫「以占星治療為終身職業」的堅持難道不再了嗎?
「在占星裡,藝術、治療和神秘學同為海王星統治下的範疇,而醫學和藝術的源頭都是巫,很多時候你會發現,不少文化界的人都對這方面有興趣,只不過沒我這麼嚴肅,想把占星學建立成一套有系統的心理治療方法。所以說,我做文化版的編輯,記者及占星治療師,其實都沒有走出過這個範疇,同是服務人的心。」
「現在,偶爾朋友找我也會幫他們看,偶爾也單對單教幾個學生,但只收兩種人,一是醫生,另一個是社工,我想他們的作用更大。」「等《文化現場》有一日壯大了,我便交給年輕人,再回去做占星治療,或者寫小說、攝影,這些都是我以前喜歡的事情。」
還是會存在的
可曾用占星分析過《文》的處境?「趙來發曾經問過。有一次他去道場扶乩,主要是問他的身體,後來索性也問一下《文化現場》。你知道,扶乩是在心裡問問題但不能講出來的,最後他扶出來了四個字『洛陽紙貴』,回來很開心地告訴我。而後來事實證明,《文》每次出來,都被搶光。」《文化現場》的工作氣氛,是出了名有親和力,而大部分同事,上到董事局主席,新到剛來的市場統籌主任都是天秤座。
「所以很多人不喜歡我們什麼呢?可能是不夠激烈。我們一定講公義,但對公義的爭取,表現出來是理性和和平的。」天秤座團隊甚至可以影響雜誌的氣質。
「我自己覺得,事情到現在不是定局,中間一定有進退轉戰的過程。《文化現場》代表的那個東西不會因為藝發局不給錢就沒有了;它確實有一種能量,也凝聚了很多善良的意願,為香港年輕人提供了平台,這些不會都消失。即使沒有錢,印得不精美也沒關係,但《文化現場》還會以各種方式存在的。」聽上去,總有些悲壯。
對於即將開始的籌款活動,區惠蓮摩拳擦掌。早前她經一位董事介紹,跑去北京後海的一間酒吧,看一個新疆樂隊的表演,結果當場便決定做他們的文化經理人,取名JAM。「其中一個鼓手,是為奧巴馬訪華時表演的,不過這個是發生在我們和他們簽約之後!」打動區惠蓮的,除了他們的音樂實力,還有他們對音樂單純的喜愛和執著,希望利用《文》的平台,介紹給本地的文化藝術界。
年輕時曾在南丫島過種花、寫字這種寫意日子的區惠蓮,因為養了3年的狗突然離世而搬到西貢,後來在西貢生了女兒,日子才得到沉澱。「人到中年辦一個刊物,會把『我』放低,如果最終能在這麼艱難的位置裡轉出一個空間,就是一種成功。當然現在依然在還很艱難。」我們坐的咖啡吧,飛進了幾隻小麻雀,被區惠蓮看到,頓時像一個小女孩般興奮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