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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彭礪青
書名﹕還原演化論：重讀達爾文《物種起源》
作者﹕楊照
出版﹕麥田出版
出版日期﹕2009年12月
定價﹕港幣93元
幾年前，楊照在「誠品講堂」上主持「人文經典細讀系列」，而達爾文的《物種起源》正是第一個經典文本，然後才是馬克思的《資本論》、傅柯的《瘋癲與文明》及村上春樹的《海邊的卡夫卡》等書。而《還原演化論》就是作者將解讀《物種起源》的演講輯錄成書的成果。個人覺得，達爾文是一個很好的開頭，他的「演化論」，比起馬克思和傅柯的理論，無疑更膾炙人口，亦比大部分生物科學理論更為人所知，當然也更被誤解、扭曲。
達爾文的學說被同代人扭曲為內容接近的學說，其始作俑者莫過於達爾文好友赫胥黎，在後者的解讀下，《物種起源》被賦予拉馬克的學說內容。拉馬克的學術光芒已被達爾文所掩蓋，然而其意識形態卻反過來依附在達爾文學說身上，甚至成為「達爾文主義」的意涵，這真是莫大的諷刺！本來達爾文的論述，乃針對物種適應大自然環境的變遷，而比達爾文稍早作研究的拉馬克，就把物種的演化闡釋為從低等進化到高等生物的進化階梯，根據達爾文的講法，物種並非進行競爭性淘汰，是為了生存而適應大自然的變化。如此說來，達爾文應該是修正拉馬克學說的第一人，而不是把拉馬克論點發揚光大的人。
自從達爾文推出《物種起源》以來，反對者眾多，當中不乏基督教基要派分子，他們一旦接觸到赫胥黎詮釋下的「進化論」，便發現其與聖經的「創造論」相悖。但楊照認為，《物種起源》最大的「顛覆對象」並非創造論，而是自柏拉圖以來奉行不悖的「理型論」，以及十七、十八世紀學者林奈創立的「分類學」。這好比說達爾文最大的貢獻在於推動了一次「認識論斷裂」，打破了人們認為動植物分類固定不變的傳統觀念。更重要的是，達爾文宣佈了中古以來的生物誌和分類學正式死亡，確立了當代生物學作為一門實證學科的權威。
達爾文生活於科學思想突飛猛進的年代，「演化」或「進化」觀念雖未普及，卻已經在學術圈子裡「呼之欲出」，所以達爾文的闡釋雖有其革命性意義，卻並非橫空出世的作品，而是多年思索的結果。達爾文並非惟一的闡釋者，他只是比其他探索「演化」的生物學家，更快能夠系統地闡釋演化學說而已。楊照為了讓讀者更明瞭《物種起源》的文本，清晰交代了成書背景。在他的解讀下，我們才知道，在維多利亞時代的拘謹家庭裡，達爾文自幼得不到家父的青睞，他父親希望他能繼承習醫賺錢的傳統，達爾文卻去了研究生物學，生長在如此環境下，造就了達爾文一生嚴謹論學的性格。只是，當他聽見另一名生物學家華萊士寫出探討「物種演化」的論文時，因為害怕自己的研究成果被捷足先登，才匆匆揮筆完成，於是我們有了厚甸甸的《物種起源》。
雖說達爾文治學認真，但基於時代的局限性，在《物種起源》裡仍有不少難以自圓其說的論點，然而活在當時的人們未必能夠一一反駁，可幸在今天，不少遺傳學家以其新興知識，對達爾文的論點進行不少批判性意見。而在楊照筆下，這些高深的學問都能像流水般明澈、通達。作者不單借鑑於遺傳科學，更運用演化論推論解釋今日人類性別差異和受演化影響下的人類社會面貌，並以人文及社會科學來指出「演化論」的局限，這是深受人文教育的楊照與一般科普書籍作者不同的地方。
綜合來說，本書雖然深入淺出，楊照卻沒有像一般入門書作者般，把《還原演化論》撰寫成一般性原典解讀，而是運用許多同時代及當代不同理論來審視演化論，以立體的時空呈現達爾文寫作《物種起源》的學術全貌。在自序中，作者語帶無奈地說，今天所有與達爾文相關的書籍，幾乎都是翻譯書，而且越讀越令讀者遠離《物種起源》的原意。因此，楊照的書不單突破漢語專題書的空白，還立意超越一般講述達爾文的科普書籍，以其豐富的閱讀材料還原達爾文，以成其一家之言，非一般入門書籍所能比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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