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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4月16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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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藍色甲蟲:一百男與現在女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0-04-16]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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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偉洛(作者簡介:作家。網誌:http://sleepylok.blogspot.com)

 終於可以收工。今天感覺特別漫長。一百男純熟地收起易拉架,把客戶資料和合約塞進背包,抬頭一看,現在女也開始收拾東西了。她的易拉架掛出這樣的海報:「現在TV 轉台即送高清電視解碼器#」,#代表海報下面有多行極細的條款,細到無人能夠看清的地步。一百男很清楚條款寫甚麼,雖然他與現在女不同公司,但這類公司的保障條款來來去去都是那些。

 我來幫你。他上前,放下自己的背包和手提架,幫現在女捲起海報,然後把架子摺疊好。手法利落,好像打機達人輕鬆過關。謝謝啊。今日做鰲X多單?現在女收拾好東西,問他說。一單。一百男再次揹起他的fingercroxx背包。

 兩人並肩走。晚上11時過後,旺角依舊像個注入沸水而發脹的杯麵,非常熱鬧和擁擠。一百男工作了一整天,但絲毫沒有倦意。企街推銷寬頻大半年,工作時間長,收入少,但他已經習慣了。他同時習慣夜裡刺眼的燈光,城市是毋須睡眠的,活在城市的人,呼吸和作息也得與城市協調,漸漸同步。

 做得膜@單唔夠食喎。現在女說。係呀,但我都唔知可以點。一百男應道,然後現在女告訴他,從前這行是幾好景的。最衰都係你]老闆啦,鬥平鬥賤,拉低晒個價錢。她繼續說,好像歷史學家細數朝代演變,等兩人到了銀龍茶餐廳,坐低食宵夜,她還是沒有停。

 我入行都遲鱁捸I她大嘆,事實上她比一百男還早些入行。再早幾年,寬頻都未有咁普及,有齯穸禰庥56K上網。當時每個月可以有三萬個新客上台。梗係執唔晒三萬啦,一個月做到一兩百個已經好so囉。邊同而家可以幾日都唔開單。

 一百男心不在焉,默默吃衱K豬扒飯。他的雙眼幾乎一秒都沒有從現在女的臉上移開。上班時,西洋菜南街隔在他們中間,行人多到好像沙塵暴一樣,他要看清楚現在女的臉也不容易。這刻,他連半秒也不想錯過。現在女不明白他的心情,繼續說話,講到之前有朋友介紹可以轉行,但無轉真係笨。而家搵工真係難呀,一係做到死,一係無得做。你點揀?

 有得做梗係做。一百男答。這時,現在女放在桌面的iphone忽然響起來。喂喂?她談電話的語氣,在一百男聽來,就像向親密的誰報告行蹤似的。他心一沉,但還是保持茖滬荓M心致志的表情。到底是甚麼時候開始喜歡現在女的呢?他說不上來,其實第一日開工,隔茪@條街已經對她有好感了。一開始兩人代表不同公司,是競爭對手,但日子久了,有甚麼所謂競爭呢,有生意就恭喜對方,無生意就攬住一齊死。現在女也教了他很多東西,好像《阿凡達》的男主角受教於藍色美人,一百男簡直對她又敬又愛。

 你頭先講乜?現在女講完電話,夾起她的乾炒牛河問。一百男喝口凍啡說:我話有得做就做。老實講,你公司比我個間穩陣好多。話晒都係李嘉誠個仔鵅A我公司話就話係100MB寬頻,但個server好麻麻,尤其雅L天呀,行雷閃電都會down server,機房成日都會收到查詢……唔係,係投訴電話。現在女聽罷,將垂在兩肩的長髮撥到頸後,露出微微凸起的鎖骨:我公司穩陣?以前可能係。間公司穩陣隉A又唔係我穩陣。我好唔穩陣o架,又讀唔成書,如果後生幾年都係話去做模x。如果第日我有錢呢……

 唔好成日講以前、第日啦,不如講鵀荇a。一百男打斷她,頭先你條仔打薄A現在女沒想過一百男會打斷自己的話,停了兩秒,好像一版未load到的網頁:而家有咩好講?而家就好似碟牛河咁,油淋淋好核突,但係你唔食又唔得。硬食。你呀,用麰虒ㄐA為自己打算黻捸A唔係遲早人又老錢又無。

 結果還是被現在女教訓了一頓。回家途中,一百男有點茫然,原來有100MB寬頻也未必能夠與現在女接通。她最後那番話,好像故意迴避男友的問題。不過這是他自己的推測而已。他覺得,她不是「現在女」,而是「過去女」或者「未來女」,活在過去和將來。現在不過是一碟難哽的牛河。一百男決定為未來打算,改變自己。Upgrade到二百男、三百男。他相信西洋菜南街會愈來愈窄,最後消失無形。他從未如此下定決心。

 一百男把開工的全套裝備帶回家,洗澡刷牙。凌晨兩點,他在床上想茞{在女,輾轉反側,時睡時醒。彷彿夢見旺角的街道都是又黑又長的河粉。而他的腦袋,就像閃茷G燈的寬頻路由器,不肯止息,訊號愈來愈密,以極速之勢衝破黑夜,就要接通到現在女的夢境去。

 可惜這時天亮了,他迷迷糊糊地醒來,對昨晚的事失去印象,又變回一百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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