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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8月4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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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在 半個世外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0-08-04]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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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白山雪景。 網上圖片

陳 莉

 哪裡都是人,我也是「哪裡都是人」中的一個。

 說起爬山,尤其是「野山」,總是踴躍參與的——想要躲避「哪裡都是人」,包括自己。

 杭州的山有園林局管理,給人過於精緻的感覺,山路用整齊的條石鋪就,爬山已然變成了爬樓梯。可再精緻的山,也總是山,在我不好的記憶裡,較之人的矮小,總是高大的。一回和朋友約好爬老和山,她問高不高,遠不遠,要安排一下,要擠一擠時間。我想了想,爬上去起碼要三四個小時。似乎如此。

 我們從浙江大學進去的,五分鐘後進入「山區」,十幾分鐘後,被陡峭的石梯弄得十分腿軟。想著才是三四個小時之久的開頭,於是停停歇歇,留點力氣給後面的路。可是一個陡然的拐彎之後,突然站在了薄薄的山脊上,左邊可以俯瞰浙大路,右邊可以俯瞰古蕩,期待中的「坎坷艱難」莫名其妙不在了,心頭一鬆,忍俊不禁,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算時間,才用了25分鐘。可依然不敢相信,左看右看以確定是在山頂上。是的,還能怎麼樣?好友這才表達心裡的疑惑:杭州哪有需要爬上三四個小時的山啊。然後呢,只得順著山脊走,高高低低起起伏伏走了很久,爬到了北高峰,這才把安排的三四個小時填滿。

 浙東的東白山是需要爬三四個小時的「野山」。山下有前清的古宅,叫做斯宅,鋪鋪排排佔滿了山腳。斯宅三進五列兩層,牆高院闊,可謂「庭院深深深幾許」,好一派宏偉氣勢。雖然年代久遠了,有點頹敗,但骨子裡的驕傲是不敗的。死了僵了,依然高大。門楣窗楣上花飾繁複的磚雕石雕,門扉門框上同樣華麗的木雕,悄然透露出曾經的典雅不僅僅是表面的,還是內裡的;是在屏息斂氣之間,才能雕鏤得這麼精緻的。靠牆一間廚房,挖在牆裡的煙囪口上也搭蓋了窗楣,一樣雕工精巧,正所謂的注重細節,講究修飾到了每一處。

 這樣的繁華,需要一種靜氣才能滋長出來。如今依然靜,但這靜已經沒有了活力,獨守一處山野,是死水微瀾。遊客來了,因為驚歎而激起圈圈小小的漣漪,漣漪盪開,消散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這宅子的往昔曾經是靜水流深的吧,按照古訓耕讀傳家、詩書繼世,勤奮又內斂,底子越來越厚、越來越扎實,於是枝繁葉茂起來。在這樣的宅院前,會想要知道它曾經的主人流散到了何處,主人的後人又流散到了何處。——這過去的美和繁華總能激發出這莫名的好奇心。

 斯宅經歷了很多時間,那些時間總是喧囂地敲在它的身上。雄偉高大的牆面上被刷過好幾道標語,一道蓋過一道,最後一道最清晰,寫著:「堅定不移走合作化道路」。

 這宅子裡裝了多少故事呢?誰能幫它數一數?

 有的窗戶依舊是老式的,精美的窗欞雕的是梅花、佛、仙等圖式,討喜祈福。有的窗戶改過了,改成現代的玻璃格子窗,簡單馬虎,平淡無奇。有一格的玻璃沒有了,乍然透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像是老人豁了牙,令人心驚。那些孤孤單單拉在高簷上的高壓線,碼得整整齊齊的柴垛,耙得橫平豎直的田壟,包著鐵皮的門,鏽跡斑斑沒有了車輪的拖拉機,把人拽進了一個黑洞,就要和這個世界隔絕開來。那個世界的光陰過得很慢,是數桂花樹在粉牆上的投影斜移來計算的;那個世界的光陰也很苦,都等不到桂花樹的影子移過粉牆。

 這宅院後有山,一千多米高的東白山。山崖上踩出來的羊腸小道,崎嶇蜿蜒,是危險的。我們慢慢地爬,不敢貪心。實在累了,就停下來歇息片刻。歇著歇著,落了單,這回人語喧嘩真的走遠了,斜坡上只剩下了自己。只剩自己看天看山看石縫中滲出泉水。頭頂上有一片雲,雲底下是我,我的周圍是綿延到另一座山的低矮的灌木。半山腰的杉樹林早被遠遠甩在後面了,喧嘩的小瀑布也沒有了。很多聲音漸漸響起來,越來越清晰,是鳥叫,是樹根草根在泥土裡鑽出一道道泥縫,開闢著自己生長的路。灌木叢中有鵪鶉、斑鳩或者野雞,發出清脆的叫聲;或者在行走,窸窸窣窣的。有螞蚱在跳躍,野蜂嗡嗡響。野薔薇和野菊花東開一叢西開一叢,在上一個冬天就已經枯槁的蓬蒿、荊棘和老蕨裡伸出它們的笑顏。還有很多的野花,小時候知道它們的名字,長大了忘記了。拿出相機為它們留影,要盡力拍得美,用微距的,花蕊上的針管也拍得清清楚楚。小時候撕了一朵又一朵,想要看清它們,但不能。此刻,藉著鏡頭,和它們親近了。親近得自己與鏡頭下追逐的螞蟻一樣大小了,它本來在一簇長得如同森林一樣茂密的苔蘚中悠然散步的,突然被鏡頭嚇著了,不得其路的倉皇逃竄。鏡頭一直追著螞蟻,可惜追不上,除非真的變成愛麗絲,那就要跟著它遊仙境了。

 風吹來,涼涼的,花兒跟著輕輕搖曳,拂在臉上癢酥酥的。一種熟悉親切的感覺突然回來,好像重新聽到了山體的呼吸聲。那種呼吸聲,是從滲水的有洞的山體裡輕輕地響起來的。那時候,人還小,茫茫然,在期待大人的世界,但是還要等很久。有點等不耐,只是覺得孤單。燥熱的午後無所事事,躺在山坡上,躲在雲的陰影下,人如此寂寞,看到了花,聽到了灌木中的鳥鳴,還聞到了山的呼吸,呼吸中有花草的清香。風輕輕拂過,狗尾巴花的針芒輕刺著臉,癢酥酥的。寂寥的山層層推開,山脊起起伏伏高高低低,勾勒出水墨畫,沖淡遼遠,然後漸漸睡著了。然後在小蟲子蜇咬皮膚的刺癢或者蜜蜂的嗡嗡聲中醒過來。

 那時候,還在半個世外。心裡沒有放進時間,聽得見天籟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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