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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謀殺天后」阿嘉莎．克莉絲蒂（Agatha Christie）誕辰120周年，各地書店都有紀念活動。像中國內地，筆者聽說有獲得謀殺天后簡體中文版權的出版社舉辦活動，以知識問答的方式遴選阿嘉莎．克莉絲蒂的書迷，前往英國參加全球書迷活動。香港的書店也見到促銷，例如筆者在商務印書館看到她的英文版小說有的有折扣優惠，有的是買二送一，忍不住手也買了幾本。另外，也看到台灣的遠流出版社除了小說原著翻譯本外，還出了幾本「關於」阿嘉莎．克莉絲蒂的著作，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本是謀殺天后的自傳，另一本是她小說的超級書迷、愛爾蘭人約翰．柯倫根據她的筆記所寫的傳記《阿嘉莎．克莉絲蒂的秘密筆記》（Agatha Christie's Secret Notebooks：Fifty Years of Mysteries in the Making），呈現出她創作背後的思考過程，雖然文筆帶著一點超級書迷才會有的輕微的偏執「症」而顯得沉悶，但內容本身扎實，很值得一讀，前提是讀者要讀過她的小說原著。 ■文：蕭 坦
令人嘆為觀止的創作年表
阿嘉莎．克莉絲蒂的小說很好讀，文筆流暢，解謎過程巧妙，絕少廢話。她是創作力和生命力都很旺盛的作家，生於1890年，逝於1976年，86年的生命裡她創作了包括偵探小說、非偵探小說（數量較少）、劇作等大量作品。
有人統計說，若每月讀一本她的小說，要將近7年才能讀完她的所有小說；每月看一部她的劇作，看完她的所有劇作要兩年。她的第一部小說《史岱爾莊謀殺案》（The Mysterious Affair at Styles）於1920年出版，是大偵探白羅（Poirot）首次出擊，想想看，那時候中國的五四運動才剛開始不久，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大作家們才踏上文壇；她的最後一部小說《沉睡的謀殺案》（Sleeping Murder）出版於1976年，這是她筆下的兩大偵探之一瑪波小姐（Miss Marple）的最後一個案子。而中國的文化大革命也在那一年結束。想想看，有哪一位中國作家是在五四運動時就出版小說，然後平均每年一本新書（還不包括二十幾部劇作），一直寫到文革結束的？我們可以做個挺蠢的想像——假設魯迅沒有因病在1936年逝世，而他在1949年之後還可以繼續像之前那樣不斷寫作，一直寫到文革結束——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創作時間表。
謀殺界開山鼻祖
筆者偏愛偵探小說，但不是阿嘉莎．克莉絲蒂的書迷，讀過她的小說只有白羅系列和瑪波小姐系列的寥寥幾本，所以完全沒有立場來評論她的價值。不過與讀過的其它偵探小說比較，她確實有非常顯著的特色，甚至可謂「開山教主」那樣的地位。比方說華人讀者熟悉的日本推理小說家橫溝正史，他筆下的金田一耕助赫赫有名，連帶產生了暢銷漫畫《金田一少年事件簿》（少年金田一被設定為金田一耕助的孫子，二者的斷案模式基本相同）。如果你覺得金田一系列構思奇巧，那我得說句掃興的話——其中若干經典的案件，如《獄門島》、《惡魔的彩球歌》都能在阿嘉莎．克莉絲蒂的小說裡看到「借橋」的痕跡。
例如她的《十個小黑人》（也有版本命名為《一個都不留》）、《五隻小豬之歌》，是用詭異的童謠預示殺人順序和手法。你看《十個小黑人》裡那首天真中透著邪惡氣息的童謠：「十個小小戰士吃飯去，一個嗆死剩九個。九個小小戰士睡過頭，一個不醒剩八個。八個小小戰士遊德文（德文夏郡，克莉絲蒂的家鄉），一個留住剩七個。七個小小戰士砍樹枝，一個砍死剩六個。……一個小小戰士太孤單，吊死了自己，一個都不剩。」你看橫溝正史《惡魔的彩球歌》，殺人陰謀也是跟著一首地方民謠進行：「升屋的女孩外貌姣好，酒量也大，整日用升量、用漏斗喝，沉浸在杯酒之中，即使如此還不滿足，被送還了，被送還了……秤屋的女孩外貌姣好，手指細長，大小硬幣拿來往秤上放，日夜不停地計算著，就連睡覺的時間也沒有，被送還了，被送還了……」
《十個小黑人》創作於1939年，而且在克莉絲蒂的其它小說中也有類似的「童謠殺人」例子，橫溝正史的金田一系列則創作於1945年後，以「童謠殺人」的橋段來看，不難看出克莉絲蒂對其他偵探小說家的影響。想深一層，童謠殺人只是表面形式，更深的根源是故事中人因為空間和人物關係而被拴在一起，難以互相擺脫，這局面成為一個比密室更大的「密室」，因此角色們成為兇手的待宰羔羊。這種設置也是克莉絲蒂有意為之。據約翰．柯倫在《秘密筆記》中所分析：「克莉絲蒂幾乎每部小說的場景都以一小圈嫌犯為主—殺人兇嫌的人數嚴格限制，再從中挑出兇手。一座莊園、一艘船、一輛火車、一架飛機、一座島，這些場景都能讓她限制嫌犯人數，同時確保在結局中被拆穿真面目的兇手不是陌生人。」你看橫溝正史筆下的金田一故事，也發生在類似的場景中（另外加入了日本式傳說的詭異色彩，讓故事在懸疑外還有驚悚氣氛），大家也不會忘記《少年金田一》中那句每篇末尾都會念一次的「金句」：「犯人就在我們中間！」
影射英國社會變遷
當然不能說橫溝正史只是學克莉絲蒂，歐美作家中，John Carr的密室設計很經典，Freeman Crofts是「不在場證明」的設計高手，Raymond Chandler的故事背後的人情冷暖，也許都對後來居上的日本推理小說有過影響。不過克莉絲蒂的影子真的很巨大。
以筆者個人閱讀經驗而言，克莉絲蒂小說寫到後來，又無意中有一個新的元素可堪玩味，這元素即英國社會的變化。在筆者讀過的小說中，像《第三個女郎》（The Third Girl），特別是《書房裡的屍體》（The Body In The Library）尤其明顯。優雅矜持的老派英國人（白羅是比利時人，但他的氣質當然屬於英國老派）和年輕一代的輕浮之間互相看不順眼，兇案的懸念就掛在這些犬牙交錯的齟齬之中：是輕浮、沒品的年輕人互相殺害，還是驕傲的老派因為某種原因幹掉了年輕人？
克莉絲蒂女爵士顯然不是一個熱衷道德討論的人，但聽者有心，這些元素在今天看來很有趣。前兩年看過一部由美國人出資和發行、英國人導演、表演的電影：一個淳樸的英國小鎮發生連環意外命案，外來刑警在破案過程中發現竟然是鎮上的老年人們聯手行兇，這群「憤怒的長者」把打擾小鎮清靜、敗壞小鎮民風的年輕人全部幹掉，埋在教堂墓室。影片充滿英式的誇張和黑色幽默氣息，就像抽掉你的椅子讓你摔一跤然後笑著拍拍你的肩膀說：「開個玩笑而已」。說真的，讀克莉絲蒂的小說時，我微微感到吹著那部電影裡的冷風。
最後筆者推薦大家去讀讀那本約翰．柯倫的《秘密筆記》。裡面詳細地分析了克莉絲蒂的寫作習慣和思考過程，有志於寫小說的人，學習一下即會發現成為小說家的樂趣，以及一個專業的小說家和一個「文藝青年」之間的差距是多麼遙遠。
為紀念阿嘉莎．克莉絲蒂冥壽120周年，商務印書館於即日起至11月26日，在銅鑼灣圖書中心、尖沙咀圖書中心、沙田圖書廣場、德福圖書廣場及佐敦圖書廣場的商務門市舉行「阿嘉莎．克莉絲蒂推理小說推廣」，共35種精選阿嘉莎中英書目，以8折發售，讓讀者體驗作者筆下人性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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