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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心曼(作者簡介:草莓派,脆弱但絕對美麗。 只愛陌生人,只迷戀文字。)
「這裡不再是盛世,只是小時代,總得有些人把血灑在桃花扇,才能成就小團圓。」
小盛世8.0(一)—古的貓寧
「Good morning!我親愛的女孩。」古的那把幽靈的呼喚,把貓寧從夢遊的囈語中吸回空洞的現實。
「母親說,我不是自閉女孩,只是習慣在夜晚夢遊。」當貓寧醒來,她依然是個和古的一樣,每晚露宿文化中心,被無名氏拋棄的女孩。
噓,我是P報的娛樂版狗仔。
怎麼稱呼我?隨你的便,反正我是個文化人,名字的玫瑰對我不重要。
這是我的第十二夜,追蹤H城焦點天才貓—古的。
凌晨的文化中心,連胡桃夾子的聖誕想像也早已安眠。一幢幢建築物,猶如精緻墓穴,連風的味道也帶屍體腐爛的氣息。
這與白天的一樣,不信?根據古的專訪稿子,大多時日,古的可用手指精算進出的人流。
「文化中心室內的冷氣保留在二十五度,但我仍覺得是種賦閒和浪費。」我仍記得第一晚在文化中心外採訪古的時,古的大煞風景的警句。
一隻來自上海弄堂的天才貓,多少沾染了海派傳奇人物的風雅和獨特。
「公冶長懂鳥語,我就懂人語,都是身不由己的。」古的露出寂寞表情,幽幽地吐煙,輕哼經典老歌──「Smoke Gets in Your Eyes」,煙灰散落在牠咖啡色的棉製睡衣上……
「上海世博,我是吉祥物,後被高價拍賣,幾經曲折,落入H城名媛手中……」由井市小貓,到龍化鶯遷,身世太戲劇化了。
「戲劇化的人生是悲劇。」每一次採訪古的,我都企圖把煙灰從牠身上拍走,帶點憐香惜玉的姿態,忘記牠是隻雄性貓。
無可否認,古的有攝人的氣質,這是貓寧恢復語言能力的主因吧?
「貓寧,你是怎麼遇見古的的?」第一夜採訪古的時,我遇見了貓寧。
她那麼瘦小,短髮,只有憂鬱的眼神吸引我。
「自閉症女孩,遇上喜歡的貓,神奇恢復語言能力,總是滔滔不絕的。就像盲人突然有了三天光明,總來不及思考,已表白。」貓寧用嫉妒的眼光打量我,令我不自在。
「是吧,本來擁有說話能力的,通常只在謀生時用語言來自衛,不懂珍惜語言本來的魅力。」我突然不甘示弱,思辨的句子竟出自我口中,有點意外。
第一次見面,有幾秒鐘,我驚訝一見鍾情,但爾後秒鐘,我斷定古的是危險貓。一看牠的眼神便像被穿透,掉進無底洞,彷彿靠近便會大難臨頭。
「古的,你令我想起九龍皇帝。嘿,為甚麼你高貴貓不當,跑來當流浪貓?」
「說來話長。因空氣密度太高,我喪失了上海話和學習廣東話的能力,被名媛離棄。但遇見貓寧,愛的力量,我又恢復了語言。」
「但,世上只有一隻會說話的貓,敗犬真不識貨!哼……」
「她不是不識貨,是狡猾。」貓寧趁我出神,插進來。
「她以克隆複製了我。她現在和古的2號在一起。」古的幽幽地,向我吐露牠的身世。
「很難過吧?」
「有點,也許。但她的語言單薄,缺乏人情味……」
「唔,具體一點?」
「是這樣的語言:『請你去問狗的心願?』、『為甚麼貓喜歡把舌頭伸出來往右邊擺動?』、『狗是希望我找個伴?』……」
「每1分鐘都有一個笨蛋誕生啊!」果然令我啼笑皆非。
「從寵物店租回寵物,1小時多少錢?」貓寧的每句話都像,沒正式進過學堂的原始人一樣,令我極度反感。
「不一定,動物和人一樣,身價不同,際遇不同,哈哈。」古的好不容易恢復了第一次見面的幽默。
「可以教我上海話或滬式英語,就是世博用的那種嗎?」我決定不再讓貓寧有任何插話的機會,所以快速地問。
「Good morning!古的貓寧/ Good afternoon!古的阿夫特怒/Good evening!古的衣服寧/Bye Bye!白白」古的繪聲繪色地說著。
貓寧非常賣力地學,發出只有她才懂的語言。我是不該對她有偏見,但我發現她已正式列入我的字典用語──「情敵!」
「以後有甚麼打算?繼續在文化中心流浪,還是……」我希望貓寧會突然再自閉,然後因自卑而消失。
這種念頭非常血腥,連我也覺得不符合職業操守──客觀和真實。
「我會帶貓寧,離開H城,到上海去。租個弄堂,風花雪月。想想張愛玲或王安憶;逛逛上海外灘或霞飛路;泡泡酒吧,留連少年宮或藝術館;跑到世博見識,或者找個外國人說相聲,重新體驗H城缺乏的生活情趣吧……」
我知道,我不會讓他們離開的,雖然我答應不把採訪公諸於世。
可怕的嫉妒心,已佔據血肉之驅,無可挽回地陷入陰謀論中。
「夜黑風高,大衛高柏飛,挺酷的私奔。祝一路順風!拍個照,記念!」我左手按高清攝影機,右手把錄音和高清相片以光速傳到P報。
總編應該已經收到了吧,他應該正以每秒鐘三十字的光速,把明早便會「洛陽紙貴」的頭版,用出賣信用的文字填滿……
啊,一切榮耀歸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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