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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紙．藝」這個名字，你大概會聯想到剪紙、紙雕等以紙塑造的立體作品，但今天我們要深度探索的「紙．藝」其實是在平面上以文字起舞，即是Typography的美學。資深平面設計師Eric Chan（陳超宏）從事字型設計藝術多年，對於西洋文字的優美蘊涵怎樣在平面上發揮到淋漓盡致有極深入的研究。而這一次他呈現在我們眼前的這場「紙．藝」，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在後：Everything Has Two Sides。哪怕是26個簡單的英文字母，不但可以傳遞出百變字款、令人大開眼界加賞心悅目，更可以令我們跳出原地，從一些充滿反思意義的睿智句子中，重新思考生命的意義，重新建立自己與世界的關係。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賈選凝
Eric是4A廣告公司出身，先後做過設計公司，拿過大大小小的國際性設計獎項，其中更包括美國 One Show Design Award、德國Red Dot大獎、日本 Applied Typography年獎Best of the Best大獎等業界重要的殊榮。多年來，他一直不遺餘力積極參與和推動著香港的平面設計文化。做Typography十幾年，當然是出於深愛，近5年來更不斷在海外獲得認可，但背後一以貫之的動力，則是對字型字體設計千變萬化的熱愛。
發掘字型之美
文字本身就是美的——無關乎內容如何波瀾壯闊，單單是字型，已具有美感。而美感的碰撞與變化，正是Typography的核心探索。Eric不只做西洋文字，也研究日本的簡潔字體和中國漢字的豐富變化，原來一切字型背後，都可以尋到一套最基本的標準的美學。全世界做字型設計最出色的幾個國家是日本、德國和美國，而中國特別是香港本土設計師的作品大多是送去參加外國展賽。不同語言文字對於設計師的考驗是迥異的，英文相對而言更簡潔、有規律可循，而漢字則更為複雜、變幻莫測些。漢字雖然在設計的過程中頗難處理，但做出精品拿獎的機會卻很大。反而是日本的假名文字是最適宜做字型設計的素材，發揮空間較大。
那麼又為何有這場展覽？
Eric已經連續幾年與近利（香港）紙行合作，設計日記簿上的字型字款。而出自Eric之手的日記簿，一定會有一個主題在其中，今年的主題正是Everything Has Two Sides——世間的任何一件事，都一定可以從正反兩方向去看待和解讀。看起來負面的事，也許背後不盡然是那樣的負面，或者有其他的苦衷。Eric最喜歡舉的一個例子便是：「譬如說你今天被老闆罵，很不開心。但說不定老闆今天也很不開心，他的憤怒背後或許也有個無奈或難過的故事。」
一本diary book可以為人帶來的最大效能是甚麼？Eric希望他的主題日記簿能令人懂得「停一停」。不是那種放大到一本如聖經般金科玉律的人生指南，小小的日記簿只是可以令人在隨手看到、寫下心緒時，見到映入眼簾的文字有些許感觸。「停一停，思考每件事情的背後，會否其實和我們所看到的並不相同？」淡淡反思已經足夠。
日記簿裡有365日，而Eric也有他的365張不同Typo，每一頁的方法與呈現都不相同。字裡行間的英文語句有著清麗的款款字型，而當這些字型被放大在大型海報上時，創意設計也要隨之進行調整。
「雙面看世界」的空間表達
Eric對海報其實是有情意結的。他說自己童年時的香港，處處可見大張的商業海報。海報在當時的意義不同於如今，大到城中活動，小到百花油廣告，都可以見到。「如今的海報大多只限於偏文化類的，在場館等地才比較多見。」他記憶中的海報已被從街邊的市井文化水平升格為承載更多意義的媒介。但Eric對探尋其後文化溯源其實興趣不大，他只是希望將這種自己鍾情多年的藝術手法用artwork形式表現出來，令他們在國際上有機緣呈現給更多觀眾。
「凡事都要兩面去看，兩面去想。」Eric說：「現在覺得很正面的事，未來也可能會變得負面，反之亦然。」因而我們在這些海報上會讀到這樣睿智的句子：Who is to blame？Nobody but you！——雙面看事物的意義就是，當我們怨憤怪責旁人時，其實卻忘記了動怒針對別人的手指背後，另外三隻手指是指向自己。故而與其blame others，不如檢視自己是否真正可以脫責。又比如Obstacle instead of avoid,why not embrace?——既然艱辛困阻反正都已存在，與其逃避倒不如擁抱它、面對它並解決。如是語句，都是在傳達著一種正面的世界觀與生活態度。在Eric的海報世界中，英雄與惡人可能並無一個絕對的二元對立關係，他眼中的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而是相互包容，平和安樂。就正如他的海報中所說：smile a lot,it costs nothing.
呈現在我們眼前的這十幾張海報，其實是Eric和他的team從三、四十張海報中選出的最為滿意的精品，雖然身為創作者，他卻覺得整個篩選與再創作的過程不只是滿足自己，更是令整個team一起獲得成就感的經歷。大型海報內部的空間，也是設計工作可以創作驚喜的所在。在空白的平面上以百變字型和線條簡單的插圖吸引觀眾，其實並沒有那樣簡單。日記簿中的正反兩頁，使設計師有四個空間去表達自己的意圖，更可以大量留白，充分體現距離之美，但轉為海報，卻意味著將四個空間濃縮歸一，在一個空間中去進行表達的嘗試。
Typography在Eric眼中，正是進行空間建造的一種創作手法。他認為無論是在平面與立體中，文字都可以創造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事實上，國際許多知名建築設計也都運用了字型以提升美感、賦予空間一種獨特的區隔效果，其中的變化與組合，都在於設計師怎樣將自己的心思興趣化作創造力。
將興趣化為職業
Eric對於渴望入行設計的年輕人之建議是：「將自己的興趣作為終身職業，那麼遇到苦難時，跨越也較為容易。」他認為如果只將設計這件事當做是工作，必然辛苦萬分。「關鍵是要找到一個自己真能投入、願意不斷去思考、去發掘新的可能性的領域。」儘管如今許多新銳Typography設計師並不見得如Eric那樣，對久遠年代流傳下的海報有視覺與經驗的情結，但新的時代一樣會讓設計師們有新的鍾情符號，而這些符號化為創作，本身就已是源源不竭的動力。
如果我們能從這場展覽中獲得一些收穫的話，或許會發現那些簡單英文句子背後所蘊含的人生哲理，其實是實用而直白的。生活有無數種可能性，沒有一樣事物是只具有一個面向的，亦如我們與世界間的聯繫，也非一成不變，而是充滿不同的維度與交集。生命有太多無從把握的喜怒哀樂經歷，但無論如何，如果面臨任何事情時，我們都能夠給自己空間從正反兩方面看待，或許事物便會有大不同。正如字體，既可以是單純的文字，也可以成為令人炫目的藝術作品。生活的奧義，正在於不斷發現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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