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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珩。 尉瑋 攝
說起新晉編劇意珩,會想起年初藝術節中她與陳炳釗導演合作的《矯情》,將香港與上海兩個「對手」城市並置,通過一男一女曖昧不明的語言追逐來顯現情感的糾結和兩人內心世界的變遷。即將上演的《盛勢》則從兩性的內心情感中抽離而出,試圖描摹瘋狂得幾近荒誕的現實情狀。
《矯情》選擇了上海,《盛勢》寫到了北京,來港四年,意珩作品中對於中港聯繫的描繪似是她對內地的隔遠眺望。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與她作品的語境一樣,令人好奇的還有意珩的背景——出生成長在黑龍江,在南京藝術學院讀戲劇文學,在北京工作,2007年來到香港,攻讀香港演藝學院第一屆MFA戲劇碩士,2009年畢業後至今,一直在香港開展自己的「文字生活」。意珩說,雖然以前在南京就曾讀過戲劇文學專業,但關於戲劇文字的實踐全部在香港開始,「香港的文化土壤對我來說很重要。」
在北京,她做過很多種職業——記者、雜誌編輯、撰稿人。華誼兄弟的唱片企劃是她離京前的最後一個工作。人們總說「一個蘿蔔一個坑」,意珩卻說,她是那種「跟坑長」的蘿蔔,放在哪個坑裡都能長。「當時是那個狀態,總是不斷變形,飄忽不定,可塑性很強。現在則很知道自己要往哪裡沉澱。當時是應對外面的轉變,現在則是向內發展。」
一直都在起點上
如果沒有轉換跑道,現在的她可能和當時的朋友們一樣,在北京過著穩定豐足的生活。「在北京,我總覺得有些東西被輕易地放掉了。也許因為大學畢業後很匆忙地進入社會的工作狀態,那種狀態就是『擦邊球』,並不需要你在創作、思考上有更多的成績,而我心裡面可能還有個相對來說比較理想的東西。如果我不離開,那個生活已經很穩定,到現在可能什麼都有了,我會慢慢地走得很踏實,很輕鬆愉快,因為不需要花多大的精神透支。可是我當時也是年輕,沒有想那麼多,如果你要我現在再選我可能不會做這種選擇,會不願意放棄,或者不敢,會想:算了吧,別扯這些了!但那時我覺得天高地闊,我要追求某種理想,我的生活狀態不是這種,我相信我有能力去追求。」
選擇離開也是想要換種環境,北京的工作太紛擾,她想要一種更自由的,能夠啟發頭腦心靈的環境,「現在在香港,從2007年開始的兩年的學習,從生活到語言到意識的模式的轉換,或者浸潤,你會發現原來沒有辦法想像的處境,會讓你覺得原來一個人可以這樣去看自身,去梳理自己以往唯一的經驗,原來可以用這樣一種不同的視角,而這些不同的視角所形成的對視關係又是怎樣。我覺得一個人怎麼去自處,怎麼去看自身,去理解自己身上的文化,理解自己性格與生存狀態都很重要,這都需要你跳出來的一個空間,香港就是這樣的一個空間。這也是我特別愛護這個地方的原因之一。」
意珩說,她總覺得自己起步太遲,當原來圈子裡的朋友們都緩緩地走在穩定的生活軌道上時,她卻似乎仍然一直在起點上掙扎努力。「起點是最痛苦最難的,這種疼痛和困難沒有任何人幫你分擔,你要跨越它,要走過去才行,可是我一直都還在走那個起點。朋友們就笑我:怎麼有人那麼積極啊,一直在起點。」
瘋狂的生活
畢業至今,意珩在香港已有數個主要作品。2009年,她與舞蹈家梅卓燕合作了東亞運動會劇場節目「形.體.澎.湃」中的《轉體.瞬間》,2010年又為壹團和戲寫了香港七八十年代市井生活的《夏枯草之味》。但對她來說,真正個人的創作是年初的《矯情》與即將上演的《盛勢》。
《矯情》的文本由意珩的畢業作品演變而來,修改後更富時代特點。「現在的時代是一個不大允許較真和執著的時代。北京話裡說『矯情』,是覺得你太較真,太認真,反而在快速轉變的時代節奏下你是不適應的。我會想在這種情況下的心理特質到底是甚麼呢?」
故事以城市作為背景,把香港和上海扣連在一起,更用蘇州河來作一個意象。「我當時想,用哪個城市來做背景更有意象感、更浪漫呢?以前讀書的時候曾聽說『人文、天文、水文』,知天文則知時事,知水文則知地理,知人文則知道所有的風俗人情。我特別喜歡這個,而且我對水文啊、土壤啊有一種本能,可能因為我生在黑龍江吧,對這些本能地有想像。我覺得這些東西是很大氣的,可以承載一些很細微深入的東西,而且在這種承載上,會很東方,很是我們文化意識中的東西,和西方戲劇中那種純粹的tension不同,我想要我的東西裡面有這個。所以當時就想哪個城市有河流或者湖泊呢?想了一圈,上海就是這樣的,那樣一條老河,有那種訴說不完的神秘、成就的過往、被人拋棄的氣味;而這個城市又是如此快速發達,甚至勢利。」
《矯情》中突顯了城市的變遷,以及上海和香港兩地的對望,但比較集中在人物內心的窺探;《盛勢》同樣以城市為背景,卻抽離了人物關係與情感狀態,意珩想要描繪的,是一種生存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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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有點荒誕意味的戲,不是荒誕劇,它沒有嚴格遵守荒誕劇的遊戲規則,但是我希望它表現某個生存處境中的特點,那就是瘋狂——荒唐的,一切皆有可能的,那麼地飛速運轉的。裡面的對話、用字,和寫作方法都和《矯情》不同,對我來說在這個環節上很吃力。意象很清楚,感覺很清楚,但怎麼在結構上完成這個東西,我要不斷地摸索,要試驗很多。這次也特別,沒有人物關係,沒有情感,沒有什麼情節事件,就是一個點,寫的是狀態,存在的狀態。關係和情節,或者一些更加戲劇性的東西,很容易被看到,也很好看,但我想把這些拿掉,而突出一種狀態。戲裡可能沒有我們理解上的那種張力,但我希望它會有另外一種感覺,是純粹因為這個狀態而出現的。如果那樣的話,它也能成為一個好看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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