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 璞
地產低迷的時候，就會有一種看房遊，不久前我在北京參加過一回。
在從各種渠道得來的無數張看樓宣傳單張中，我們挑中了這一張，原因是它上車地點離我家近，而且地產公司是有名的上市公司，而且，車程不太遠，傳單上說只要四十五分鐘。
至於該樓盤位於何處，價位如何，樓型怎樣，對我們來說皆為次要問題。因為在此微妙的房地產拐點期，我們是打定了主意不買房的。「除非……」我跟朋友對望著互相眨著眼睛，表示心照不宣：除非看到了奇跡。
此時我們已經抵達目的地，置身樓盤裡這座富麗堂皇的未來會所，等著賣樓小姐來帶我們去看樓。這地方確如宣傳單張所言，樓盤風景美麗，有山有水有樹，且有免費午餐招待，雖是快餐模式，但檔次不低，餐後還有任食的水果和飲料。這讓只是來體驗一下看房遊的我，不由得心生愧疚，認真研究售樓資料來。而那笑容燦爛的售樓小姐這時也趕到了，她氣喘吁吁的，說是剛才在跟一位客戶簽意向書。
我至少百分之五十相信她的話，因為剛剛載我們來的那輛二十二座看樓車的確有超員之憂，讓有預約的我們險些上不了車，工作人員讓沒有預約的一家三口看樓人士下車，他們卻堅決不肯挪窩，說他們這是第三次去看這樓了，打定了主意去簽約的。結果，辦事員們只好以三百元汽油票的代價，把車上一對年輕男女請下了車，讓他們自駕車去看樓。
「那一家三口果然簽約了？」我問。
售樓小姐對此問題不予置評，卻笑容可鞠地問我們：「請問兩位對哪一樓型有興趣呢？」
「我們想看看面積最小的別墅。」
「啊，那是我們最搶手的樓型，你們看，已經賣光了。」售樓小姐指著牆上的一張花花綠綠的圖表道，「只剩下大面積的了。而且還只剩下幾套。」
「那……就看看大面積的吧。」朋友道。
我疑惑地望望她，我知道她一向對大別墅不感興趣。但她避開我的目光，大步流星地跟售樓小姐走了，而且湊在她身邊問個不休：花園有多大啦？地下室有多大啦？都是送的嗎？可不可以在花園自建玻璃房啦？不可以。那麼涼棚呢？就好像她已經成了業主，立即就要在那裡搞裝修似的。
但我沒機會質疑她，因為此時我也跟她一樣進入了興奮狀態。好漂亮的一座別墅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我一進門就被那通透高闊的客廳震呆了，裝修正是我夢想的那種簡約優雅的風格，飯客廳之間，還用一道古色古香的屏風隔斷，這位設計師簡直是我肚子裡的蛔蟲耶！再看這書房，多麼僻靜又多麼明亮，面對著這一簾幽綠，豬頭也會茅塞頓開靈感翩至了吧？再看地下室這一面大影屏，我坐在那沙發上簡直就站不起來了，多少年了，我一直期望有這麼個隔絕了現實的虛幻天地，讓我的神思跟著電影裡的人物在想像的天地遨遊，可朋友激動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了：「快來看這花園……」
接下來，輪到朋友對我的舉止不安了，因為我坐定在花園涼傘下，跟售樓小姐質詢起付款方式問題，首付多少？一次性付款打幾折？尾款是不是收樓時才付？
朋友真的有點著急了，甚至在桌子下狠狠踩了我一腳。她知道我有看了一次樓就簽合約的前科，其後果是災難性的；而她，則自吹是資深看房遊人士，兩個月裡看了三次樓，次次全身而退。
當然，這一次我們的看房遊也無疾而終，「好險！」朋友在回程的車上抹著臉上的汗，低聲對我道，「是限購令救了你。還好你在內地已經買了一層樓。」她指的是剛才在對方就要拿出意向書時，她急中生智，提出限購令問題，令我得以激流勇退。
我道：「那你呢，你把電話留給了她，萬一她真找到沒有限樓令的樓，打電話給你，你怎麼辨？」
「再去看看囉。」她笑道。
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未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