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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觀劇，關鍵詞有二：「重訪歷史」與「經典再造」。當然，一如往日，演出如輪轉，劇場熱鬧，百花齊放，但總括而言，上述兩類的演出，最為亮眼。
辛亥百年，海內外相關的紀念與慶祝活動不絕，或研究或展覽，或出版或演出，不一而足。單就演出而言，就有致群劇社的《斜路黃花》、中英劇團的《鐵獅子胡同的回音》，以及香港話劇團的《一年皇帝夢》； 就算是借題發揮之作，也有進念二十面體的《百年之孤寂10.0：文化大革命》及甄拔濤的《A貨革命》，實在熱鬧。
意大利大哲克羅齊曾言：「所有的歷史都是當代史」，意即歷史上的某件過去事件之所以被重述，往往受「當下」的關懷所影響。故此，就算法國大革命已已經是二百多年前的事了，至今各界仍對它的歷史意義與定位，爭論不休。至於辛亥革命，則可謂中國近代百年天翻地覆變革之序幕，其所啟動之歷史進程，仍在進行當中，重訪歷史，也就是重新評價百年來的歷史路向。是「繼續革命」，還是「告別革命」，已不單是個歷史問題，而更是一個跟中國當下發展密切攸關的現實問題。
辛亥皇帝夢
就此而論， 香港話劇團的《一年皇帝夢》，可謂深入歷史的肌理，以袁世凱稱帝事件為經，中國近代歷史為緯，嘗試立體地還原袁世凱這個近代風雲人物的面貌。正如希特拉不是德國納粹黨的全部，近年已有研究指出，希特拉的屠猶納粹大業，更多是他身邊一眾幕僚協作的集體成果。當年袁世凱得以稱帝，也是份屬其親信的北洋軍閥集團鼎力支持的結果。所謂「成也北洋，敗也北洋」，編劇陳敢權便把袁世凱的稱帝與被迫退位，成功與恰當地還原為一個歷史時勢的問題，而非如一般通俗故事，把歷史成敗化約為袁世凱個人的野心與部署問題。有趣的是，在《一年皇帝夢》的演出中，這種時局變幻卻成功地被轉化為袁世凱與幾位北洋軍閥之間的精彩對弈。一則角色個個鮮明，二則戲劇張力彈指欲破。
此外，除了通過國事打造袁世凱這個人物，《一年皇帝夢》也透過其「家事」，同時讓觀眾看見袁世凱是一個有情有義、治家有節有理的人物。一個有情有義的人物之所以逆歷史潮流，是時局的結果，也是人性的體現：人再精明，再有情有義，有時也抵不住權力的誘惑。人非聖賢，只是袁世凱的過失，卻成了歷史錯誤。
經典再造
正如我之前在本版提及的，跟過往不同，本地劇場近年興起了「重演」現象，而其中更不乏重演早期「經典」的演出，例如楊春江十年前的舞蹈劇場作品《靈靈性性——天體樂園2011》與潘惠森十二年前的舊作《三姊妹與哥哥和一隻蟋蟀》。
跟楊春江過去的作品相似，《靈靈性性——天體樂園2011》離開自我景象的問題，也就是人如何跟自己相處的問題。有趣的是，2011的版本是名副其實的、跟十年前版本的對話。事實上，通過多媒體與錄像投映，把十年前錄像片段中的自己，直接放進了2011版的演出中。於是，楊春江通過機巧與令人莞爾的設計，讓一虛一實、過去與現在的自己相遇了。至於演出把一塊特殊的布料，幻化為楊春江的共舞伴侶，就更是神來之筆。當楊春江安排自己連人帶布橫越觀眾席上空時，如兵行險著，實在無法令人不折服。
至於《三姊妹與哥哥和一隻蟋蟀》，則屬於潘惠森十多年前「昆蟲系列」的巔峰之作。跟潘惠森近年那些玩無厘頭與黑色幽默「玩到收唔到科」的作品不同，《三姊妹與哥哥和一隻蟋蟀》的結構奇詭可喜，絕不拖泥帶水。香港劇壇絕對需要這個作品，也需要十年前的潘惠森。
另外，也值得一提參與是次演出的年輕演員的表現。演大姊的黃安婷，雖然開始的時候演出略嫌不順，但好戲在後頭，愈往後便愈見神采、可喜。至於李穎蕾（二姊）、曾浩嵐（三妹）與歐陽駿（大哥）則各有勝場，與黃安婷之間也構成能量漲滿的化學作用，實在難忘。
「重演」成風，每每意味著表演行業日趨成熟，觀眾容得下再造的舊作，而精彩的演出，也有機會在重演中反覆琢磨，實在是本地劇壇之福。 ■文：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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