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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失去非洲的犀牛
作者﹕張桂越
出版﹕商周出版
出版日期﹕2011年7月
定價﹕港幣113元
成為獨立記者就是不滿於媒體的建制,就是將事實和報道從媒體的建制中解放出來,也把自己從這種建制中釋放出來,放進偶發事件之中,將自己偶遇其他人的經歷和溝通,以饒備個性的筆觸寫出來。他不單遠離建制,還對一切人和事感到好奇,更勇於獨力承擔書寫背後的榮辱。以這種定義來看,歷史之父希羅多德也可算是第一位獨立記者。或許這種勇氣會帶來危險,但記者本來就應該是一個特立獨行的思想家,「採訪」就是處身現場去問你遇見的人,並憑自身經驗、觸覺、靈感和洞見,去記錄當下發生的事件。
當然,我們也知道新聞是製作出來的,作為一個獨立記者,其製作新聞之目的,不單不以媒體的操作利益為原則,以自己的感性經驗為依皈,更要和世人展示一種洞見。透過這本書,我們知道張桂越符合這些條件,她總是希望從事件中激發新聞的意義,這並不是說她捏造新聞。她曾為希臘海關官員的冷遇而發張抗議運動,如果我們從一個台灣人的角度去看張桂越所自覺的國際處境,也許我們更能夠理解這次抗議的意義。
真正的記者總是從偶遇中找到意義,正如張桂越本來要到利比亞作獨立採訪,奈何沒有正式的外交門路,只好假道與台北政府有邦交的乍得,而乍得進入利比亞的東北省份,恰好又是蘇丹達富爾難民逃避蘇丹堅戒衛(Janjaweed)民兵的容身之所,後者是一群到處姦淫燒殺的黑色阿拉伯裔遊牧民兵,而為了抵抗這些侵掠者,達富爾當地游擊隊也強拉小孩充當童兵。作者說,也有很多童兵為逃避戰火而逃到乍得邊界。交戰雙方都是回教徒,但堅戒衛有以阿拉伯裔種族為主的政府資助。這其實是赤裸裸的內戰狀態,國家主權全然偏袒一方,欺凌西南省份的少數民族,不過這種連綿不絕的內戰也是非洲各國的普遍現象,連乍得自己也面對叛軍的入侵。非洲各國的內戰往往都有國際衝突的背景,可見強大勢力全然漠視國家主權和人民的權利,只管一己利益。堅戒衛據說是利比亞獨裁者格達費訓練的部隊,他們曾為格達費扶植的乍得政權作戰,戰事失敗後便在達富爾地區擄掠當地人民,偶爾也會入侵乍得,而受害者就是乍得和蘇丹邊境的兩國平民。
這已不是媒體對陌生人的獵奇式報道,而是人與人在苦難現場的共感。當作者走到這些難民營時,彷彿放下台北人的身份焦灼,置身國際人道災難現場,去感受他人的苦難,甚至作出既超越個人經驗又與個人經驗相關的思考。在書中關於難民營的章節裡,作者提及到難民中的一位牧師,藉著他的願景討論信心的問題。有宗教信仰的張桂越將非洲的苦難與神學思索串連在一起,她想起妹妹在魯汶唸神學時教授提出的問題﹕「如果有一天上帝來了,你發現衪是一張椅子,你該怎麼辦?」這種問題挑戰信仰的極限,但信仰就是一種不可能的可能,正如要受苦難的人民去信仰一種將來的救贖也是不可能的可能。
這片黑色大陸就是如此充滿了形形色色的戰亂和饑荒,作者本來也可以花費筆墨去控訴,但她反而選擇了非洲的美麗一面,例如乍得女孩替作者弄非洲人的髮型,作者也指出乍得這個全世界差不多最貧窮的國家,竟能建立非洲規模最大的自然保護區之一。作者說生活在戰火下的難民,他們仍保留一份對生活的樂天態度,這是否影射出現代人生活在富足環境、卻惶恐終日的虛幻生活﹖對作者來說,自己的家園﹕「台灣」,就像在木柵動物園見到的犀牛,牠脾氣暴躁地守住自己的領地,總是避開人類,並用屎尿來劃定疆界,牠總是攻擊陌生的氣味,但逃跑和錯失攻擊對象時的轉身都很迅速。對作者來說,這象徵了台灣的形象,或許還可以借找世上其他富裕小國的命運,而失去了非洲的犀牛,就好像忘卻了身份的台灣人,反而是這片黑色大陸提醒作者尋回這份失落。 ■文:彭礪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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