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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匯區的巨鹿路上有一座花園洋房，是匈牙利建築師鄔達克在三十年代設計的住宅。庭院中軸線上的噴泉雕塑，當年特地在意大利定製而成。被小天使環繞的希臘公主普緒赫雙手高舉，即將褪去身上的薄紗，入浴的清澈泉水在陽光下閃著金光。普緒赫後來與愛神丘比特結合，這座花園也得名「愛神花園」，如今是上海市作家協會所在地。4月8日，「書城茶座」與「星期天讀書會」聯合舉辦的文學沙龍，就在這裡舉行。
「書城茶座」由《書城》雜誌舉辦，在每月5日的周末進行，邀請的嘉賓都很有影響力，點評者也是文化界的一些熟名字，因此在上海本地頗有人氣。今年四月份，雜誌增加了外國文學專題的內容，第一篇登的是美國當代小說家理查德．福特（Richard Ford）。提到福特，不免會想到與他文風同出一脈的雷蒙德．卡佛（Raymond Carver），有趣的是，這兩人的作品在中國內地的譯者經常是同一個人，筆名「小二」的湯偉。作為本次沙龍的演講嘉賓，他來為讀者們講述「美國骯髒現實主義」。
「美國骯髒現實主義」一詞，最早出自1983年的英國文學雜誌Granta，用以描述美國七八十年代興起的一種小說的新寫法。 這種寫法「不修飾」、「不結束」，像照相機一樣面無表情，結尾卻通常戛然而止。主題骯髒，熱衷描寫下層階級酗酒的父親和精神崩潰的母親；形式骯髒，英語有那麼多形容詞，它卻只用那些最短的，有1000個英語詞彙量的讀者就能讀懂；技巧骯髒，與以往喜歡賣弄知識，精雕細琢的「紐約客」式的短篇小說不同，它不用反諷，不帶感情，寫起對話來也像紀錄片，冷漠又殘酷。
這一脈文風的鼻祖當屬雷蒙德．卡佛，他一生的經歷，就是個骯髒現實主義的故事。卡佛1938年生於俄勒岡州一個小鎮的工人家庭，高中畢業後就要工作謀生。為了維持生計，他在鋸木廠、加油站、倉庫裡幹過，也當過看門人和送貨員，妻子則當女招待或是挨家挨戶推銷東西，「經常累得吐了血，生活也毫無進展」。直到四十歲以後，他的短篇小說才被文學界推崇，經濟情況也逐漸好轉，然而，早年繁重的體力活和酗酒早已摧毀了他的身體，在五十歲，卡佛就因肺癌去世。
在卡佛的小說裡，女推銷員每天回來，和男朋友睡覺的時候，都在為如何賣東西而發愁，小鎮青年高中畢業以後，沒有大學學費，就不得不進超市和工廠做工。女人瘋狂出走，僅僅是因為家裡的冰箱壞了，廉價奶酪融化一地，失業的丈夫無力換新。在湯偉演講結束以後，有聽眾問：「今天我是奔著『主義』而來，沒想到卻是這樣一種曾經的美國暢銷文學，我們閱讀經典，是為了陶冶情操，讀『骯髒現實主義』，對我們的現實生活有什麼意義？」
此言一出，不免令人唏噓，就有激進的聽眾回應，請問你每天喝幾杯奶茶？你會不會去吃牛肉拉麵？那麼你在享受這些奶茶妹、拉麵哥的服務以後，有沒有想過，在他們工作的十幾個小時之外，有著怎樣的瑣碎生活和感情糾葛？「骯髒現實主義」寫的正是美國的「奶茶妹」和「拉麵哥」，讓現在的國人來看，是再合適不過了。誠然，若人們對路邊的罪惡目不斜視，只盯著前方虛空的大話和「主義」，大謬也！正如胡適早就說過的，要多解決問題，少談些主義，看來直到現在，胡適的話依然適用。 ■文：小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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