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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熱音的演繹令人印象深刻。
六月裡，聽了香港小交響樂團不錯的一場音樂會—《莫扎特第二十一鋼琴協奏曲》，可惜尚未動筆便出差去了，待回到香港來，愈發覺得對那場音樂會有些評介的意思，所以儘管當時隻字未記，也只有憑聲音上的回憶描述一下聽時的感受。
文：蕭威廉 圖：香港小交響樂團提供
這場音樂會由青年指揮家黎志華執棒，他生於英國並於十年前的BBC指揮工作坊出道，現在是新加坡國立大學的首席樂團指揮。雖然他的簡介上羅列了許多工作和學習上的經歷，但是對一個指揮家來說，那些是很常見的事，更重要的是他引發出了怎樣的音樂。
孫熱音的清冽琴聲
第一首曲子，是前蘇聯作曲家帕特（Arvo Part）的《弟兄》，此曲織體輕柔，節奏緩慢，近二十年前我聽過作曲家本人指揮一個室樂團演奏過，當時莫明所以，這回聽黎志華和小交的版本，卻是十分有感受，色彩雖仍清淡，但是冉冉如靈性的青煙裊繞，在荒涼且廣袤的大地上流浪，伴�韝@記記的木棰敲響，徐徐走來，又徐徐遠去……黎志華的演繹巧妙而自然，讓聽者的心靈騰飛開闊，實乃意外之喜。
第二首演奏的是莫扎特C大調第21鋼琴協奏曲，獨奏者是當晚的明星人物：韓國女鋼琴家孫熱音Yeol Eum Son，一個年方二十出頭，但已在柴可夫斯基國際大賽和范克萊本鋼琴比賽先後獲得銀獎殊榮的東方女孩。小交的音樂會每每人滿為患，該晚的觀眾恐怕一半以上是衝�馧o位一臉柔情的韓國女孩而來的。
而孫熱音小姐也並未令觀眾（實應為聽眾）失望。她的琴聲清冽勻稱，不落俗套而令人信服地奏出一種高逸遠矚的莫扎特音樂——雖然沒有多少性情上的展示，但卻超越了僅僅是巴洛克式的晶瑩圓潤，或者甜美嬉戲；她的演奏中有一種十八世紀哲理性的明慧清晰意味，恰恰與莫扎特稍後的作品（如Fantasy）相呼應。黎志華與小交的協奏也可圈可點，特別是弦樂組的音色變化，凸顯了一種經典的Camerata精美，令我那對頗為挑剔的耳朵霎時十分受用。
莫扎特的音樂在演奏上似易實難，孫熱音能完整演繹出一部另闢蹊徑而吸引力十足的協奏曲，本已功架盡顯了，但她返場時彈了一首《土耳其進行曲》的變奏版本，效果大打折扣——進行了爵士樂的加工，聲部和音色的銜接相當突兀，有兩個轉換節奏的地方甚至形成了停滯。這至少讓我猜想，誰要想改編《土耳其進行曲》，除非他有等量齊觀的天賦！
黎志華的驚喜演繹
下半場是重頭戲：布拉姆斯的《E小調第四交響曲》。老實說，對於小交能否演奏此曲，我原本是頗感懷疑的。此曲是整個十九世紀浪漫派交響曲創作上，最具斷代意義的一部作品，無論在技術上還是音樂內涵上要展現它的原貌都不是一件易事。
第一樂章的樂聲一起，或許說原本我期望不高，但樂隊的音色已立時把我帶回那熟悉的……已初具「分離主義」色彩、感傷而又有裝飾性美感的音樂之都。此曲1897年在維也納的「首演」讓布拉姆斯登上榮耀的高峰，並得到Clara Schumann的頌讚認可。布氏於那一個月內仙逝了。因此，可以看作它是這位音樂大師的「成了……」的音樂結語。
黎志華是一個善於塑造樂隊音色並把握古典傳統的指揮，我是第一次聽他的音樂會。據說這兩年來他一直在成長�鞳A而在他的baton之下，毋寧說小交的樂師們也明顯地成長了。
從第一樂章劈頭上來兩對雙音程和弦的主題開始，《第四交響曲》跨開了翱翔西方樂史的凌空舞步，小交的各個聲部生動而且細緻，特別是木管組的啁啾和璀璨，呈現了嫵媚而不無憂傷的古典優雅，而在指揮家的牽引下，小交糅和出一種我已久違的中歐樂隊的音色——在過去一年，我沒有在香港聽過其它樂團奏出這種風格的再現。
可惜到了第二樂章，速度的呆板使音樂中失去了創意的光彩，雖然那個大抒情段落的連音樂句還是十分動人，但只能說偶有佳句而已。
到了第三、第四樂章，黎志華彷彿失去了讀譜的靈感，只能維持住樂隊的基本表現力而無法再度令人心曠神怡。我個人認為，布拉姆斯在這個末樂章裡，描寫的既非哲理的思考，也非感情的表達，而是超越理性及感性的一種「意」，我們中國人形容書法的「意在筆先」的那種「意」，一種純粹如天啟的意念，有待音樂家們繼續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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