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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 Nesbø。 攝影:Stian Andersen
最近在香港上映的挪威驚悚犯罪片《獵頭遊戲》(Headhunters)讓香港觀眾接觸到這個北歐國家的商業電影風格。雖然影片中處處都有美國商業片影響的痕跡,不過相信很多看慣了美國電影的觀眾依然對包括語言、演員、故事節奏在內的諸多北歐元素有些陌生。這部電影是從挪威暢銷犯罪小說家尤.奈斯博(Jo Nesbø)的小說改編而來,通過這部影片和更早前由美國片商製作的《千禧年三部曲1龍紋身的女孩》(由瑞典暢銷小說改編),無論對這些故事的評價如何——香港觀眾開始對以往了解不多的北歐犯罪小說有了更多的了解。 ■文:蕭坦
過去香港讀者接觸得較多的犯罪小說絕大多數是英國、美國、日本的作品,實際上,除了這幾個「犯罪小說傳統強國」,法國、荷蘭、北歐幾個國家的作品也不應被忽略。瑞典作家史迪格拉森的《千禧年三部曲1龍紋身的女孩》已在香港讀者中風靡一時,《獵頭遊戲》的作者、挪威作家尤.奈斯博則極有潛力是繼拉森之後又一位獲得香港讀者青睞的北歐犯罪小說家。事實上,奈斯博在台灣讀者中已樹立了口碑,今年二月的台北書展上他就獲邀蒞臨與讀者作分享會,台灣出版社也陸續翻譯出版了他的系列作品。現在香港的書店裡也能越來越多見到他的小說的英文翻譯版及繁體中文翻譯版,上周在本港一間大型英文連鎖書店內,已經可以見到他的小說《雪人》(The Snow Man)被置於暢銷書架上。(筆者曾就此另撰文《尤.奈斯博:北歐犯罪小說新天王》作過介紹,刊於2012年4月19日本版。)
平靜與暴戾的極度反差
瑞典也好,挪威也好,北歐犯罪小說的吸引力之一是整個社會看上去的極度平靜、富裕、文明與犯罪事件的血腥、冷酷、陰暗中間的巨大反差。在外界特別是中國讀者的眼中,北歐國家幾乎就等同於最文明的國家,國民教育程度高、閱讀量大、人口稀少、社會極為富裕、與世無爭、和平寧靜,這樣的社會怎麼會與犯罪小說有關呢?不過,正是在這種表面的文明之下,犯罪行為與犯罪者的心理才會顯得更為暴戾。2011年7月22日發生在挪威首都奧斯陸的無差別屠殺案讓人難以置信,挪威人安德斯佈雷維克用炸彈和槍向政府部門及聚集人群開火,77人被殺,96人受傷。而兇手被捕後竟然堅持自己的暴行並非犯罪。這樣的罪案,即便發生在最混亂的國度也會震驚世人,所以,人們更難理解為何會發生在平靜富裕的模範生國家挪威。
事實上,曾有記者問奈斯博:「在挪威建構犯罪場景而不過於牽強,會不會很難?」他回答:「是的,奧斯陸是個愜意的小首都,但它也是你所看見的這個樣貌。奧斯陸的用藥過量死亡率是全歐洲最高的,去年的強暴案比例是紐約的三倍。奧斯陸有組織犯罪、賣淫、非法交易、從巴爾幹半島來的毒品以及俄國黑手黨。
經濟犯罪引發的血腥殺戮
過去二十年來,奧斯陸出現巨大改變。它仍然是全球數一數二富有國家的美麗城市,是一個安全的城市,但其他的它也一樣不缺,所以現在來寫奧斯陸的陰暗面比二十年前更為容易。我想描寫的是對比,今天的奧斯陸正是引人入勝的驚悚小說的完美場景。」
在這個外表寧靜、內裡充斥著潛在犯罪危機的國度,犯罪小說也呈現出與美國、英國、日本同類作品不同的風格,作家更傾向於關注社會在享受富裕時所背負的同樣重量的負擔,北歐社會在經濟和政治上的獨特性以及在這環境中醞釀出的國民性格往往成為犯罪小說的關注主題——商業罪案,或者是小國(北歐國家)受大國(如美國、蘇俄、德國)影響而在扭曲的政治生態中孕育出的反社會人格所引發的罪案,是他們犯罪小說最重要的題材。例如,奈斯博《知更鳥的賭注》是寫二戰時為了抵禦蘇聯而選擇與納粹德軍合作並在戰後被判叛國罪的挪威人的故事,拉森的《千禧年三部曲1龍紋身的女孩》的背景是大財閥的經濟犯罪,香港觀眾剛剛看到的《獵頭遊戲》是大公司之間商業間諜案所引發的一連串殺戮……
令人驚訝的是,除了題材的獨特性之外,這些小說家似乎也熱衷於與祥和外表反差巨大的血腥暴力描寫。例如《雪人》中,連環殺手專門挑選十歲左右小孩的母親作為目標,而且每次犯案都以非人手段凌虐受害者:將受害人活活分屍、逼迫受害人吞吃雪塊直至昏迷、褻瀆死者,讀來感到一陣陣惡寒。《獵頭遊戲》中像噩夢一樣的追殺、受害人為求生而把自己埋入糞便中、摔碎的腦袋,這些畫面背後的意識暴戾程度讓觀眾咋舌不已。也許越是外表上平和的社會,文明和規範對人的約束也越大,人內心的自我壓抑也越強,一旦聞到血腥味時,破籠而出的暴力怪獸也就越不可理喻吧。
遺憾的是,如果與英、美的犯罪小說家或偵探小說家相比,像尤奈斯博這樣的作家在敘事技巧上顯得不夠細膩圓熟,故事偏重於罪案幕後的意義及殺戮過程的驚心動魄,但在犯罪和對罪行的破解上缺少令人難以釋卷的吸引力。也許看過《獵頭遊戲》的觀眾都會挑出諸多嚴重缺乏說服力的漏洞,例如主角反擊時構建一個「完美謀殺」的局,但只要稍讀過或看過美國犯罪電影的人都會發現,與美國作品的周密相比,《獵頭遊戲》中的那個局處處有缺口,光是「一具死亡數日的屍體怎能與人開槍對射」一點已夠致命,儘管作者牽強解釋說這是警方為了名譽而故意忽略的細節,但這個細節實在大到任何一個成熟的犯罪小說家都難以自圓其說的程度。這類敘事技巧上的硬傷,在筆者過往看過的英美日職業作家的作品中一般不會出現。
無論有何獨特的魅力或缺點,來自北歐國家的犯罪小說作品會漸漸獲得愈來愈多中文讀者的注意,與讀者過往的閱讀經驗比較,這是一個很新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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