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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艷的書名,殘酷的敘述。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莫言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學校的圖書館、公共圖書館所有他的著作,全遭借出;預訂的名單長之又長。一朝得「志」,自是引來一陣「狂蜂浪蝶」。
我書架上除了他新出的《蛙》外,其餘的大都買齊了,也看了不少,也做了不少筆記。莫言確是一個特別的作家。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冷敘述」。
十七年的革命小說,大都是「熱敘述」,「熱」得激情澎湃。莫言的「冷」,冷得令人毛骨悚然,冷得十分殘酷。且看他的成名作《紅高粱家族》:
「孫五操著刀,從羅漢大爺頭頂上外翻著的傷口剝起,一刀刀細索索發響。他剝得非常仔細。羅漢大爺的頭皮褪下。露出了青紫的眼珠。露出一棱棱的肉……羅漢大爺臉皮剝掉後,不成形狀的嘴裡還嗚嗚嚕嚕地響著,一串串鮮紅的小血珠從他醬色的頭皮上往下流。孫五……把一張眼剝得完整無缺。羅漢大爺被剝成一個肉核後,肚子裡的腸子蠢蠢欲動,一群群蔥綠的蒼蠅漫天飛舞。」
莫言將剝人皮的景象寫得太細膩了。他的筆「冷」得駭人。但「冷」之後,心底就升起一股怒火,孫五的操刀,羅漢大爺之被剝,全是殘酷的日寇威迫。莫言描述了戰爭為我們帶來的悲慘命運。
由人到動物,莫言的筆法同樣殘忍。《豐乳肥臀》裡「瘦骨伶仃」的女響馬、孫家的老奶奶孫大姑揮著刀,在自家院子裡大屠殺,雞屍遍地。其中一隻大公雞,莫言寫道:
「她(孫大姑)踩住大公雞的雙腿,左手虎口卡住公雞的翅根,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公雞的脖子。……她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撕掉了公雞繃緊的脖子上的細毛羽,裸露出一段紫赯色的雞皮。她曲起右手中指,彈了彈雞的喉嚨。然後,她捏起那把耀眼的柳葉小刀,輕輕地一抹,雞的喉嚨便豁然開朗,一股黑色的血淅淅瀝瀝地,大珠追小珠地跳出來……」
殺雞的過程如此逼真,農村長大的莫言自是司空見慣,但鮮有作家恍如「照鏡」般一字一句寫出來。而且還不止此,當公雞被拋到院子中央時:
「……奇跡地般,那隻公雞竟用兩隻翅膀支撐著身體,寧死不屈地站了起來。牠失去了高揚的尾羽,翹著光禿禿的尾巴根子,醜陋古怪,……雞脖子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支持不住生著原先血紅現在變蒼白了大冠子的頭。但牠在努力昂頭……牠的頭昂起昂起猛然垂下,沉甸甸在懸掛著。牠的頭昂起昂起落下落下終於昂起。公雞昂著搖搖晃晃的頭,屁股後坐在地上,血和泡沫從牠堅強的嘴巴和脖子上的刀口裡咕咕嚕嚕冒出來。牠的金黃的眼珠子宛如兩顆金色的星星。」
不厭其詳的做了文抄公,不外讓借不到、買不到莫言作品的讀者諸君,細細欣賞一下莫言的「殘酷敘述」。連雞也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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