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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的提包
作者：川上弘美
譯者：張秋明
出版社：麥田（2002年8月）
定價：新台幣240元
作為當代重要的日本女性作家，川上弘美的小說風格幅度一向廣闊多變。自《踏蛇》於1996年取得芥川獎後，她在文壇中的地位幾被奠定，及後也一直是文學獎的常客，至今已奪得紫式部獎、女流文學獎、伊藤整文學獎及谷崎潤一郎獎等不同的榮譽。
夢中見的氣質
正如二宮智之在《川上弘美＜惜夜記＞論－－溝通與自像》中，引述千石英世的川上弘美印象，認為她的作品充滿童話式的趣味，而且時常書寫夢中深處，此所以對讀者接受與否，其實也不無抱持疑問。收錄在《踏蛇》中的〈惜夜記〉，全篇均環迴往復於夢境的世界中，正屬典型的川上構造。而二宮認為她的特別之處，是在描寫現實世界之際，在不經意之間便插入了幻想部分，令到所見的出現曖昧境界，這一種真假交織的處理手法，所發揮的幻想性空間更大。此外，亦有不少人指出〈惜夜記〉與夏目漱石的《夢十夜》（2008）甚為相似，而川上弘美也曾明言十分喜歡《夢十夜》，於是便有人據此指摘〈惜夜記〉的原創度不高。
而我反過來認為利用《夢十夜》的線索，來理解川上弘美的小說世界，可能來得更有效及精準。在《夢十夜》的第四夜中，講述一個老爹去到酒館買醉，並自云家在自己的肚臍中。後來一大夥孩子走出大門外看老爹的表演，他聲稱把手巾放在箱子裡就會變成蛇，結果老爹走進河中，直至沒頂也未有再冒出頭來，變蛇的諾言亦未有兌現。我認為那正好用來切入《踏蛇》中的世界，不少人都對小說中的蛇女時出時沒甚為困惑，日文版中松浦壽輝的解說正好提醒讀者不要拘泥於「蛇」本身的象徵所指。或許回歸日常性的思考更能接受川上弘美的異色世界，《夢十夜》中的第四夜提醒大家「蛇」其實就在自己體內，而一直盯著老爹入河的「我」仍抱持期待，以為老爹在彼岸上來就會有蛇出現，忘了蛇影正好早已烙於自己心中。回到《踏蛇》，主角「我」因踩到蛇而好像被蛇靈纏繞，但看深一層就可勾尋到蛛絲馬跡，知道蛇女正是「我」自己的分身異相－－也即是蛇我本為一之真像。蛇身的出現恰好是對應現實中個人心理的不同變化，因應現實中的順逆及忙閒，從而出來以對應心境作出變化。二宮智也提及從現實世界插入幻想成分，令幻想空間的發揮更大，也正好可由此看出來。
《老師的提包》的溫婉
不過川上弘美的小說同樣能做到不拘一格，在《老師的提包》（2001）中講述大町月子重遇過去的國文老師松本春綱後，逐漸開展了一段平淡得來卻又難捨窩心的忘年戀。唸書時期本來月子並非起眼的學生，兩人的關係也毫不密切，但重遇後老師的存在，卻好像一直在發放溫暖，令月子擺脫不了那溫柔的氣息。即使在酒館中被其他客人出言不遜調侃：「看你們年紀相差一大把，感情倒是打著火熱呀。」甚至進一步向老師進迫：「真是丟臉，也不想想自己多大歲數了。」而兩人也正好在不斷的往還探索中，逐步去弄清心思終作表白。
岡野宏文在《不看的話可以寫小說嗎？－－為成為作家而設的必讀指南》（Media Factory Inc.出版，2010）指出，他認為此書有兩大魅力：一是本質上原屬糟老頭的忘年戀故事，很容易寫成色慾瀰漫的調子（我猜想所指的正是渡邊淳一的風格），但《老師的提包》卻輕省自適，看得人愉快怡然；二是透過月子的角度，其實在展現如何殺死過去的自己，從而進入了解及認識老師心靈世界的過程中去，那其實非在於實指的特定世界觀，而是一種生活上的風格趣味。與老師品酒、上山、煮菇，乃至回母校賞櫻等零星的片段中，逐漸醞釀出一種慢活安閒的哲學來。仔細一看，連小說的節奏經營也貫徹相同旨趣，小說九成以上的篇幅著墨的正是兩人互相試探的階段，直至最後一章的後半才提及老師在重逢的兩年後，提出要「正式交往」，而三年後老師離世了，小說也戛然終止。那正是一種夢幻式的筆觸思維，把如花似霧的片段速記，結果即終局也即夢醒，表面上好像只屬獨特的戀愛小說設定情境，實質卻蘊藏豐盈的人生況味。
文：湯禎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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