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火
人世間的不平,身世的淒苦,使舒婷養成獨立思考和獨立生活的能力。
她在中學三年級開始把全副精神放在閱讀課外書上。
一九六六年文革開始,一個蠻橫的時代來臨了,那原是平靜可愛的學校變成了批鬥場所,她畏縮了,當她戴著紅衛兵臂章的同學,正在荷槍實彈攻擊物理樓時,她卻躲在另一個角落讀雨果的《九三年》,以後她便沉浸於巴爾扎克、托爾斯泰、馬克.吐溫的小說世界裡。
一九六九年秋,她被分配到閩西一座山村落戶,她住在社員的穀倉樓上,過著艱苦的生活。
她與知青流蕩一個又一個山村,目睹中國農村的貧困落後,她為此曾經發誓要寫一部像艾蕪的《南行記》那樣的書,「為被犧牲的整整一代人作證」。
她開始舉起筆,寫了三年日記,但在回城前,她把日記燒了。
在農村裡,有一次,她偶然在女伴處看到何其芳十八歲時寫的詩集《預言》,她把它整本抄下來。
後來她還抄了拜倫、密茨凱維奇、濟慈的詩和泰戈爾的散文詩,此外,還有殷夫、朱自清、應修人的作品。
她在這時候已開始對詩歌有更深刻的認識。
與此同時,她還讀了《美學教育》、《柏拉圖對話錄》、《安諾德美學評論》等理論著作。
一九七二年,她作為自己姨媽的繼女,按政策獲得照顧,從山區調回廈門,但卻沒有安排工作。
她像被擱淺的一條船,深感理想與現實之間難以逾越的障礙,這是促使她寫《船》的動機。
一九七三年,舒婷到建築公司做臨時工,當過宣傳、統計、爐前工、講解員、泥水匠。
那個時候,她曾利用午休時候,「躺在臭哄哄的土棚裡,背墊幾張潮濕的水泥袋,枕在磚頭上看完《安諾德美學評論》。」
一九七五年舒婷開始在織布廠當染紗工和擋車工,這一年她認識本省一位老詩人,並在這位老詩人的引導下讀了聶魯達、波特萊爾的詩,後來舒婷也是由這位老詩人介紹到中國詩壇。
他不是別人,就是抒情詩人蔡其矯。
一九七七年舒婷調到燈泡廠當焊錫工,這以後,她的創作熱情越來越熾旺,她寫《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正值上夜班,她很想走到星空下,但她又不能離開流水線的工作。
舒婷走過的生活道路,是與她的創作符合節拍的,豐富的生活經歷(也包括淚痕、歡樂與友情),給她提供寫之不盡的創作素材。
她因為長期做過各種辛勞工作,並且成為低層勞動大眾之一員,所以熱愛勞動人民;她因為長期流徙在廣闊而苦難的農村,所以更熱愛自己所踏足的土地。
她曾說道:「我從來認為我是普通勞動人民中間的一員,我的憂傷和歡樂都是來自這塊汗水和眼淚浸透的土地。」
經過現實生活巨大礪煉的舒婷,也不僅是止於浮露的憂傷和歡樂,在後期她已以沉重的思索,代替了早年「美麗的憂傷」,所以她寫了《流水線》。
《流水線》這首詩的出現,曾招致不少物議。其實舒婷是通過這首詩,對人生進行更深更細的探討。在一個工業城市,「流水式」的作業雖然是現代工業昌明的標誌,但這種恆年重複幾個單調動作的作業,刻板、枯燥,令人疲勞。 (《說舒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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