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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龍屯明代衙署建築遺址群現場，依稀可見黃土下的地板磚精美細緻，反映當年楊應龍這位土司的超強管治能力。 郎艷林 攝
土司，即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的土官，他們擁有土地、軍隊和子民，向中央王朝朝貢納稅，並充當中央王朝的後備軍……起源於唐朝直至新中國成立後才完全覆滅的土司制度，是封建王朝對邊疆少數民族首領的籠絡制度。偏居西南一隅貴州遵義市的海龍屯，是明朝驃騎將軍楊應龍當年管治的屯地，雖毀於戰火，但卻見證了土司制度的鼎盛過程，並保存700年前的格局至今。走過遺址，宛若穿行在這段700年今古交織的歷史時光隧道中，經歷戰亂中被湮沒的最後土司的光輝歲月。 ■香港文匯報記者 郎艷林 貴州報道
乘車從遵義市區出發，沿着蜿蜒曲折的盤山公路，翻過山頭進入山谷，兩側的高峰懸崖矗立，讓人感覺如入甕中，簡直無可遁處，海龍屯就在這正前方的山頂上。因前、後九道關隘至今仍保存完好，越發顯得登屯路陡峭難走。屯上最高海拔1354米，屯下海拔974米，相對高差300至400米。屯頂平闊，面積約1.6平方公里。海龍屯的地勢，「崇山峻嶺間一蒂孤懸，四面陡絕，南北環水，僅東西有仄徑上下」，《明史》稱「飛鳥騰猿不能逾者」。
因山為壘 軍事防禦模式
據稱，為屏障海龍屯大本營，楊氏土司利用險峻地形，在屯外圍建設了龍爪屯、雲門屯、海雲屯等星羅棋布的屯堡，與海龍屯近在咫尺，隔河相望還建有養馬城、養雞池、養鵝池；還在婁山關、白石口、松門婭、水牛塘等地屯兵紮營，構築重重木關屏障。同時，在今正安、仁懷、綏陽、桐梓、烏江等也構築了南山寨、吼灘寨、銅鼓寨、石虎關、老君關、青蛇屯等數十個關隘、屯寨、屯堡以鎮四方，拱衛着播州宣慰司和海龍屯，組成了楊氏土司強大的軍事防禦體系。
「因山為城的防禦理念很早已在播州流行，是從掌播者到隱士的普遍共識，在抗蒙戰爭中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貴州省考古研究所副所長李飛分析，明清時期，「因山為壘」成為西南地區普遍的防禦模式，海龍屯和四川釣魚城由播州的冉氏兄弟修建。而類似的建築遺留至今者仍有近千處之多。在戰事頻仍的明清時代，它們被土司、土匪、鄉紳等廣泛運用，以求自保。這均體現了較早出現的海龍屯對周邊後世軍事防禦體系的深遠影響。
地盤之廣 見證昔日輝煌
早前，電視熱播《奢香夫人》劇集，描述明初水西（今貴州境內）的安家土司，當時並存的土司還有水東的宋家、播州的楊家和思南、思州的田家。
古代播州隸屬於四川行省，轄區範圍大致相當於今貴州遵義市、甕安、黃平、凱里、湄潭、餘慶、金沙、仁懷、習水、赤水、桐梓、綏陽、正安、道真以及四川綦江等縣地區，是當時西南土司中「地盤比較寬、實力比較大」的土司。
李飛說，土司制度也分級別，最高的為宣慰司，往下依次有宣撫司、安撫司、長官司。「如果要論官階，播州宣慰司楊應龍是從三品」。在殘垣斷壁的飛鳳關內「斜倚」城牆的《驃騎將軍 示諭龍巖囤嚴禁碑》（後得知是複製本），刻有碑文，內容關於海龍屯原名龍巖屯，鼎盛時期設有多種守屯的人，包括總管、總領、把總、提調、書吏，軍事力量有總旗、小旗、軍士、苗軍，另有小童、守倉戶、打掃戶、運送口糧的幫戶、駐屯醫生、匠作、住持等等各類人役，可以想像海龍屯曾經的繁華。
屯內建築 淹沒黃土荊棘
據導遊葛猛介紹，民間傳說海龍屯上1.6平方公里的範圍內，原有三十二大街七十二小巷。如今，東西兩端的9道關隘和環屯約5公里的城牆依然屹立，屯內建築卻已多淹沒於荊棘叢中、黃土之下，僅有少量石砌的建築基址若隱若現。
「土司制度對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具有重要的作用」，李飛說，即使是今天的少數民族區域自治，亦有其影子和延續性（但差別甚大，此為後話）。無可否認，楊氏土司統治的725年間，對當時的經濟、文化各方面的發展起到了積極、正面的作用。「反觀今天的區域治理和政策，也可為我們制定決策時提供參考。」
血戰百日 土司一族被殲
當地村民稱，明朝大臣李化龍在《平播全書》中描述，楊應龍將「養馬城中，百萬雄師旌日月；海龍屯上，半朝天子鎮乾坤」的對聯刻在門上，由此認定楊應龍反叛才被朝廷一舉殲滅的；但也有村民反駁，楊應龍本來沒有反心，其次子楊可棟死於重慶，楊應龍想將其屍體要回而不得，是被朝廷逼反的。無論後人如何評說，楊應龍一族終歸是死於戰火。
明萬曆二十八年（1600年）正月，明王朝認定楊氏「謀反」，明神宗皇帝下決心消滅楊氏土官統治，以武力征服楊應龍，任命四川總督李化龍並賜尚方寶劍，統領雲南、廣西、貴州、四川、湖南、陝西、山東、河南、寧夏等15省24萬步騎兵，共8路進兵播州。
六月初六日凌晨，李化龍破屯，楊應龍自縊身亡。自二月二日出兵至六月六日結束，歷時114天，這場舉全國之力參與的大規模血戰，雙方共投入兵力達數十萬之眾，最終明軍大獲全勝。官兵在屯上殺戮焚劫，木結構建築全被焚毀。
易名海龍 喻永世不造反
至今，飛鳳關的門外，仍然可以依稀看到一塊碑上刻字「夏季六日平播，先登海龍屯，淮陰王鳴鶴。」的字樣，據從小在山上玩耍的當地導遊葛猛說，平播大將王鳴鶴第一個登屯，但在後來的論功行賞中卻沒有他的名字，他心懷不滿，自己再次登上海龍屯刻下了字。而朝廷平播後，龍巖屯易名海龍屯，意為龍困於海，永世不得興風作浪。
自此，楊氏土司700多年基業毀於戰火，數十座莊園被焚劫一空，歷代祖墓均被掘毀，珍寶悉遭劫擄，楊氏自唐以來在播州的世襲統治就此結束。朝廷於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廢除播州土司制度，實行改土歸流，將播州一分為二，設遵義、平越兩府，委派流官治理，從此，楊氏退出播州的歷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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