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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錦添為楊麗萍設計的紗裙,高貴典雅。霍蓉 攝
楊麗萍,是中國舞蹈在世界舞台的名片,尤其是她的孔雀舞。她最近與香港視覺大師葉錦添合作編排的舞劇《孔雀》,帶來震撼人心的舞台觀賞經驗。《孔雀》由眾多香港舞劇製作團隊打造服裝、化妝、製作技術、視覺設計、燈光等效果,呈現出舞者與設計師對民族文化的超然想像,予人天衣無縫的視覺感動。舞劇在昆明首演,今年4月在香港上演。■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霍蓉
楊麗萍是很嚴格的人,她很安靜、很細膩、很了解自己,她知道自己上鏡最美的角度,她喜歡穿長裙讓身體更修長,她在《孔雀》裡扮演薩朵。她說,《孔雀》講了一個簡單的故事,用生命歷程表現人性,用死亡找到靈魂的寄託。
女孔雀薩朵,來自梵文心經,代表光明與貞潔;男孔雀嘎雅,代表愛和奉獻,像有些人會拚命去愛、去奉獻;烏鴉,代表慾望、迷戀、迷失、恐懼,像人迷戀名牌、女人;時間,代表亙古不變,很永恆冷峻,不會為誰停下來;神靈,代表關注,但不會為誰做甚麼,人痛苦了,神不會說不要死去,一切都得自己體驗。這些都是《孔雀》的內容。
五個角色構成九十分鐘的舞劇是一次性的表演,視覺上要有立體、豐富的感受,僅為了服裝,楊麗萍就兩次到香港,與葉錦添為主導的香港團隊共同商量,把她想要的精神變成一種力量,讓它有古今存在的面貌,在未來與復古中交融,視覺感動寓繁於簡。
親自力邀葉錦添
楊麗萍並不認識葉錦添,是因為《孔雀》,她才親自到他的工作室,邀他做美術總監。在她看來,《孔雀》的角度和葉錦添很像,是國際的,人類的,共同的,其新東方美學,完全符合她要求「人性上代表整個人類,視覺上代表整個東方」的要求。
而葉錦添,只和自己像的人合作,見到楊麗萍,便覺得她有信仰。他工作室裡的人偶Lili來自「泥土」,能變成任何人,就是楊麗萍強調的「土地」。Lili原型是「原慾」,是楊麗萍強調的「生命本源」,他認為,把人的存在變成一個單元,東西設計出來,不只是身體的,還是精神的。在楊麗萍看來,眾生便是靈,樹葉落下,相互拍打幾下,就有了節奏,水草隨水擺動有了海菜腔,昆蟲交尾、青蛙翻身、蜻蜓點水的動物性愛遊戲,成了煙盒舞。他們,在相同的審美系統裡交匯。
葉錦添百次改舞衣
「衣服是有情緒的」。
楊麗萍的三套紗裙,粉、藍、鈦白都很素淡,是葉錦添親手剪裁的,做了三個月,改了幾百遍,讓她怎麼跳,都不會掉下來。加上一個個細節,手工刺繡、斷片縫合,孔雀衣服的美很密集,有一種精神狀態在裡面,優雅、哀傷、崇高......密度很強。
葉錦添把楊麗萍的身體,簡化為最有形的線條,成為一個有機體,是等比例放大的實體孔雀,並採用金色的舞台背景,使她脫離真實的空間超越現實,表達對彼岸世界的幻想。同時,神明的服裝剪裁像建蓋牆面狹窄的哥特教堂,有一種垂直的高度,給眼睛以快感,把人心引向天國。烏鴉,服裝中錯落的接縫,預示魔獸世界的冒險到來。時間,是等距離的堆積圓圈,沒有以前和未來,是一張白紙,關鍵在於如何把握命運。
繁花似錦的服裝
全球巡演的服裝,必須結實耐用。楊麗萍對葉錦添的要求是高雅、古典、唯美、超現實、能跳舞等。葉錦添知道,孔雀注入了楊麗萍的私人情感,要把她的意念化為實象,並體現新東方美學的「覺悟」、「隱痛」。
因此,近百套群舞服裝在葉錦添帶領的團隊下製作出來了,他們是活躍於國際舞劇及香港各藝術節、實驗劇場的Limelight Costume Services、翹藝工作室等。他們依據孔雀的故事、演員的動作如轉圈、彎腰、抬腿等,製作出合適的服裝。
通過服裝重量,帶出視覺上的美感,突出主角的形象。群孔雀衣服的黃綠色,取自楊麗萍眼妝的色彩。群烏鴉,黑色羽毛佈滿裝飾布條,這是牠的骨骼肌肉,是陰溝裡骯髒的青苔在水裡搖擺飄蕩。樹根,是原始森林的籐本植物,是子宮裡的臍帶,帶來生命力。神明,莊嚴肅穆,衣飾中的切割與斜紋,注定了世間的固定法則。這種繁複華麗的效果,就是葉錦添的「繁花似錦」。
人性與獸性的美學
《孔雀》的化妝由陳明郎負責,他曾為話劇、歌劇、音樂劇、藝術節擔任化妝師。他和葉錦添都對戲劇藝術及當代劇場有研究。他用獨創的立體化妝,配合高清噴槍化妝,為楊麗萍塑造出精緻的彩妝,讓她的神態帶有活力、好奇、矜持、敏感等元素,接近孔雀的天性。而楊麗萍也創造出一套手的語言,每個手指動作都不一樣,張牙舞爪的姿勢、翅膀抽搐的扭動,彷彿整個身體都在述說這個故事。
於是,半人半妖、時代感十足的妝容出現了。她的眼妝,在藍綠金屬色系眼影上撲上亮片,勾勒出孔雀的鼻子、喙,保證了臉部妝容的樸素、自然、貼切,舉手投足中帶着婉約的姿態。群舞妝容以黃綠色為基調,是楊麗萍眼部色彩的延伸,折射、回應孔雀舞的美。
多維重疊的世界
舞台是多維重疊的世界。舞劇的燈光設計由馮國基負責,他涉足香港的舞蹈、戲劇、歌劇、戲曲等多種舞台。在《孔雀》舞劇中,他使用敘事性的手法,以簡單明了的衰落感,如男孔雀失去羽毛接近全裸的舞蹈,描繪出中國書法線性流動的中國美。
視覺背景上的錯落有致,由黃志瑋與朱智峰所設計。黃志瑋活躍於香港舞台錄像藝術、獨立電影、地下音樂領域,這次的《孔雀》,注重舞台內部空間的時效性,背景像波瀾壯闊的史詩,山脈配合短促、空靈的簫聲起落,漸近漸遠,與人的脈絡氣血互相呼應。
於是,時間不是一條直線,結合燈光、音響、視頻、服裝、舞蹈,還有楊麗萍與香港團隊的眾多意見,呈現出精緻的舞台效果。
春天,是維米爾筆下帶着珍珠耳環的少女,是荷蘭畫派的自然界,是嬉戲嚷嚷的眾生,群烏鴉、群孔雀,一對對在叢林中耍鬧。夏天,是美麗優雅的薩朵,她愛上青澀年輕的嘎雅,兩者轉化為孔雀,在阿凡達的潘多拉星球,沒心沒肺地相知相戀。秋天,是鳥籠,在圓形的劇場上,紅色背景預示了黑暗、悲慘的冥界的到來。冬天,素雅的東方沒有塵埃,讓人在空氣的透視中,看出思想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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