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小西
近日看了兩齣以「身體」為主打的演出,一齣是台灣小劇場導演符宏征的《戰1:0》,另一齣是北京導演田戈兵與香港編劇馮程程合作的《鐵馬》。然而,我卻認為在這兩個演出中,並沒有真正的身體,而其中的關鍵在於語言與身體的關係。
我們知道,聲音與身體是演員的主要演出工具。在演出中,演員的聲音與身體可以被理解為一種「解說性」的工具,也可以被理解為一種「表演性」的工具。與此相應,前者的演出目的主要是「讓觀眾明白演員在做什麼」,或創作人希望借演員的聲音與身體表達些什麼,而後者則透過演員的聲音與身體,呈現人的本體存在。
就此而論,符宏征的《戰1:0》可謂語言蓋過了身體。無疑,《戰1:0》對體育競賽中的運動肢體作出探索,創作意念的確十分有趣。事實上,在演出中段的那一場將職場比喻為乒乓球賽的戲碼中,導演與演員頗能細緻地把玩乒乓球賽中的種種肢體的可能性,由身體節奏、動作流動至整體構圖,不一而足。可惜的是,更多的時候,《戰1:0》只將演員的身體視為符號或喻具,比喻「情場如乒乓球場」 、「職場如乒乓球場」等老掉大牙的「人間智慧」。況且,這些所謂的「人間智慧」,有時實在顯得太濫情和淺薄,把人生教訓說得太白,與此同時,也就把原本深邃的身體說白了。
相似地,《鐵馬》也有語言蓋過了身體的傾向。雖然,導演田戈兵與編劇馮程程都開宗明義地指出,《鐵馬》的起點與重點是演員的身體,但我覺得《鐵馬》並沒有一以貫之、好好的緊緊抓着這條主線,很多時候,演員的身體到頭來還是僅僅淪為創作人傳意的喻體。無疑,相比於《戰1:0》,由於《鐵馬》有中港兩地演員的參與,而他們的身體狀況又那麼不同,《鐵馬》的確對演員的肢體有較多有趣的探索,其中更不乏一些危險而具挑戰性的探索。要知道,由於身體的不確定性,身體總是比語言危險和有趣,身體總是溢出語言的界限,而語言很多時都像牢籠,讓具挑戰性的東西變得可被理解,危險的變得安全。
平心而論,在《鐵馬》的前半段,當田導着意探索鐵馬前抗爭者的身體狀況,那些具顛覆性的身體與險象環生的身體互動,實在煞是好看。但當《鐵馬》轉向中港矛盾的課題,孕婦的身體本身卻突然消失了,而僅僅淪為創作人的喻具,用以比喻人世的種種「界限」。如此說來,無論是「鐵馬」,還是「界限」, 身體在此也不過是創作人的某種人生教誨的喻具。無疑,《鐵馬》比《戰1:0》有更強的身體性,但舖天蓋地的語言牢籠還是揮之不去,可惜。
(本欄由本地知名評論人小西與梁偉詩輪流執筆,帶來關於舞台的熱辣酷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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