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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度紫檀。 網上圖片
文:葉 輝
近些日子老想起檳城,其實我只去過一次--話說去年四月,有幸偷閒在當地住了兩天,友人帶我到處遊逛,途中偶遇滿街黃花,那些黃花在樹上怒放,有如鍍上一層金箔,一邊開,一邊落,幽香如醉,路人都給撒落得滿頭滿肩,那景象真是無比淒美,落英遍地,大街有如鋪了金色地毯,友人給我拍照,不忘拾起細細碎碎的小花瓣,夾在書頁,他說:這就是「一日黃」了。
其後翻看圖書,才知道在同一季節盛開黃花的大樹,大略有黃花盾柱木和印度紫檀兩種,兩者的樹形和花朵乍看之下,極其相似,但近看就明白何以大不相同:花纍盾柱木的花較粗大,色澤明黃,開花時節,有若點點繁星,滿佈樹冠,類似開着黃花的鳳凰木,故此,也有人稱之為「黃火焰」(Yellow Flame)。至於印度紫檀,又名青龍木,樹葉與密枝盈盈下垂,有如麻花辮子,花朵細嫩,色澤烙黃,盛開之時,滿樹有如鍍金,纍纍成串,亦有如金穗,此樹的繁花美則美矣,但花期極短,有時只開一天的花,故此,又稱「一日黃」。
在網上尋得鄭子瑜《詩論與詩紀》之《南洋詩話》,計共四則,其中一則,正好說到「一日黃」:「康氏(指康有為)名其所居曰『大庇閣』,其集中有詠『一日黃』二絕,前有小序云:『檳榔嶼英節署前道,遍植大樹似榕,經年皆花,時時換葉,花在樹頂,黃細如繖,花時望如黃雲,惟一日即落。吾席地其下,花滿襟袖,徧地皆黃,可惜光景太短,為名一日黃。』」
康有為詩云:「修柯密葉蔽雲霞,黃繖金蕤滿頂花。昨日開來今日落,可憐頃刻短繁華。」「天雨散花如布金,盈床遍地更彌襟。呼童掃蕊縫為枕,擁几攤書臥綠陰。」鄭子瑜評曰:「有杜詩之意境,而能自在超脫,故雖有失黏之句,亦不覺其拗口也。」
那就想起來了,去年四月走過的街道,正是康氏所說的「檳榔嶼英節署前道」,斯時所見,真是「黃繖金蕤滿頂花」,黃花落處,確也真是「天雨散花如布金」,如此景象,確是教人看眼難忘。忽爾明白了,近日想念的,大概並不是檳城,而是滿街的「一日黃」呢。
這就難怪英國插畫家夏里遜(Cuthbert Woodville Harrison)也畫了一幅,收錄於《插畫馬來聯邦導覽》(An Illustrated Guide to the Federated Malay States)一書,並形容太平的印度紫檀落花更美,乃「街上下了一場黃金雪,為蘇丹鋪上皇室色彩的地毯」。
那黃花之美,美在花期極為短暫,「昨日開來今日落,可憐頃刻短繁華」,美在剎那芳華吧。翻看圖書,頓覺印度紫檀是一首詩,若將樹木剖開,會流出紫色汁液,故名「紫檀」;四月黃了樹冠,幽香不散;到了秋天,果實成熟了,種子旁有一圈薄翅,便乘風旅行去了,將開得短暫的黃花散播到滿是思念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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