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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國神社遊就館正門口的兩口大炮,森森冷對,不知放置它有何用意,號稱和平的日本何時真正有過懺悔的念想。記者楊凌雲 攝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上台後執意參拜靖國神社,一邊廂,幾乎無國際媒體走入靖國神社觀察並報道其間的變與不變;另一邊廂,任由安倍晉三等日本政客既參拜又淡化神社戰爭與罪惡的基因。明年乙未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本報記者甲午年深入靖國神社,不但看到日本甲午海戰、乙未攻台中戰死的日本軍人祭祀其中,根本感受不到靖國神社對日本侵華戰爭的罪惡有所反思,而且陳列佈局更貫穿將「侵略」包裝為「自衛」的靖國史觀這一主線。■香港文匯報記者凱雷 報道
隨着北京APEC峰會臨近,日方不斷透過媒體表達期待實現中日首腦會談的意願,以筆者日本之行的親身經歷觀察,中日友好、甚至新東亞和平進程被安倍的「靖國史觀」言行打斷,解鈴還須繫鈴人,靖國史觀主導下的參拜靖國神社、否認與中國在釣島主權立場上存在分歧等種種言行必須得以糾正,否則中日首腦實質性會晤、改善中日韓東亞大國關係等都無從談起。
揭密天皇不參拜神社幕後
在到訪日本皇宮時,對於「靖國史觀」如何形成的癥結問題得到了解答。原來,1978年前14名甲級戰犯並未供奉。1978年10月,靖國神社將甲級戰犯私下合祀後,裕仁天皇就再沒去過。天皇沒有去的原因何在,是否是對供奉戰犯不滿,這次訪日,沒有見到皇宮神職人員。但有友人特意為筆者提供一則宮內廳長官富田朝彥生前記錄裕仁天皇1988年非公開談話日文資料,有關於為什麼不再去靖國神社的內容。日本友人簡要翻譯: 「不光把甲級戰犯弄進去合祀,還把松岡(洋右)、白鳥(敏夫)也弄進去,築波(1946-1978年任靖國神社宮司的築波籐縻)非常慎重地處理這件事情,但是松平的兒子(最後的宮內大臣松平慶民的兒子松平永芳,1978年起繼任靖國神社宮司,敗戰時的身份是日本帝國海軍少校)不知道怎麼想的,這麼輕易地就......我知道他父親是個非常希望和平的人,當兒子的太不理解父親的心情了。所以從那以後我就不再參拜了,這是我的想法。」
從伊勢神宮到靖國神社,筆者走訪了數代日本天皇曾經參拜的兩個祭祀歷史與發軔未來的策源地。用「曾經」這個詞,那是說,已有逾三十五個年頭,日本兩代天皇裕仁和明仁再沒有從伊勢神宮再去靖國神社。
裕仁之子,明仁天皇繼位以來更從未有為靖國神社站台。日本右翼們不光把甲級戰犯放進去,還把準戰犯的松岡、白鳥加入,天皇沒有踩入這個陷阱。靖國神社這個捆綁式陷阱,不但讓各大國首腦批評,亦讓天皇警惕--參拜合祀有甲乙丙級戰犯的靖國神社,均違反舊金山對日和約和日本憲法的規定。
記得在日本皇宮前的松林裡,我們稍事休憩,不遠處能夠看到日本國會大樓。日本友人說,天皇和太子三不會被裹挾的,右翼天天在國會和相府車輛遊行,日復一日,也未見天皇和太子出來言說,進入神社一步。天皇80歲生日的時候,有一部紀錄片,要求國民記得戰爭對人的殘酷傷害,永不再戰。
遊就館:英靈變亡國幽靈
在靖國神社遊就館最後一個展廳,筆者看到滿屋的牆壁前貼滿密密麻麻的照片,發動太平洋戰爭的東條英機等甲級戰犯赫然在列。這就是三十五年前,日本右翼偷偷移入。比較德國戰後的道歉與對納粹的禁令,與美國阿靈頓公墓拒絕戰犯安葬,日本的行為令人齒冷:日本甲級戰犯入國家祭祀靈位、配祭奠照片,神社更用宗教聖地的氛圍塑造着日本武士道精神,以此抹去對侵略他國戰爭的反思。
日本民眾參拜靖國神社的最後一站即是這面「英靈牆」,神社的設計者可謂煞費苦心。細察整個展覽館陳列構成,神社已然是日本發起的法西斯戰爭紀念地,這些將日本帶向不歸路的、最終觸犯國際與日本法律的戰犯,到底是日本民族的英靈,還是亡國的幽靈?有日本友人辯稱,神社沒有牌位,只是英靈名單、照片而已,而且英靈們的照片並不按官階大小,只是一種民間的紀念而已。當筆者從大阪城的豐國神社、到二十年要重建一次的伊勢神宮再到靖國神社,已然明瞭:日本靖國神社的靈位設立體系,比一般理解意義上的牌位設立性質更為嚴重,入祭神社名冊即是樹立靈位,而且是天皇與國家行使的最神聖行為,14名甲級戰犯是1978年日本政府發公文,神社錄入靈璽簿「合祀」,相當於天皇與政府欽定,而非民間普通祭奠。
對於戰犯與普通士兵照片隨意穿插排列的說辭,筆者認真搜錄14名甲級戰犯的照片所在,恰恰發現,1978年秘密合祀的靈位名單並沒有隨意填寫,仔細觀察,照片排列似以姓氏筆劃為序,因此找到東條英機等戰犯相當容易。如此「既公開陳列又立牌坊」做法的好處顯而易見:甲級戰犯是秘密移入靖國神社整體靈位,更又以照片形式陳列在遊就館中,如此排列有助降低「敏感度」,可謂費盡心機。
走出靖國神社,過紅綠燈時,對面是聞名海內外的創辦於1881年的東京理科大學大樓,它的成立比靖國神社還要早一年。曾在東京大學研修的梁艷萍教授說,部分右翼寮資助的學生,認同右翼的某些思想,但反戰是大學生的主流,一牆之隔還有很多大學,但幾乎沒有大學生去神社。而科學與宗教毗鄰而立,相伴而生至今,不免令人心生慨歎,從中韓到國際社會,無人以科學否定神道教,而正視歷史、反思戰爭則是人類文明的底線,三十五年來偷樑換柱的靖國神社與參拜靖國神社現任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正衝撞着這一人類文明與和平的紅線。
神社:下一場戰爭策源地
一百年前,中國是亞洲睡獅,一百年後中國早已醒來,並已有三十多年改革開放的國際化視野;而一百年前的日本正醞釀着、試探着針對全亞洲的戰爭,一百年後的日本早已全面西化,但靖國神社從三十多年前暗暗合祀戰犯,到今天日本政府公然藉此發動挑釁......站在鳥居牌坊與理科大樓,令人生發今昔何昔之歎:兩個甲子前(1894年)的中日關係,尤其是今天的緊繃的中日關係並非無從溯源,不確性的變局在三十多年前靖國神社悄然合祀戰犯時已埋下禍根,只是國際社會與善良的中國人做好準備沒?
當筆者在APCE會議舉行前的清晨落筆此文時,號稱日出之國的的日本比中國早迎來一小時,從伊勢神宮到靖國神社中的種種景象依然在腦海中浮現。早迎來日出的靖國神社,已不是在為和平與光明祈禱,而是在軍國主義的牽引下走向戰爭--今天傳播的沸沸揚揚的神風特攻隊申遺,就是值得警惕的信號。回溯歷史,二戰期間靖國神社就是神風隊出發儀式的舉辦地,如今再次成為歷史與宗教雜糅、任由右翼政府裹挾天皇,更裹挾日本善良民眾的下一次戰爭的策源地。
回想起這次深入日本隱秘幽暗的精神居所之行時,筆者更堅定支持中國、韓國等愛好和平的東亞國家對日本必須坐言起行反思歷史的要求。如果沒有對靖國神社、釣魚島問題的反思之舉,中日首腦、韓日首腦絕無實質性的會晤可能。
三大好戰元素裹挾年輕人
1945年以來,在二戰結束後日本未像德國一樣肅清軍國主義遺禍;1978年以來,以靖國神社秘密正式遷入14名甲級戰犯為標誌,驟然寬鬆的國際環境令日本軍國主義復活的壓力遽減;新世紀以來,「戰二代」、「戰三代」紛紛登上日本政治舞台。歷史遺禍未肅清、國際外壓減輕、「戰二代」上台,三大好戰元素裹挾着尊崇神社傳承、但又無戰爭教訓記憶的年輕一代善良的日本人,走向未來的十字路口。
甲午乙未即將相交時節,曾在日本留學、生活的梁艷萍教授對筆者說:「靖國神社裡面的靖國史觀,也是受到學者批判的,靖國史觀是日本一個特殊的史觀和個案。」但日本之行,筆者感受到的是日本戰爭歷史的因循而非終結。回顧歷史,120年前,正是甲午戰敗,方造成次年乙未戰爭的終局,台灣被迫割讓落入日本之手。甲午與乙未,歷史與未來,台灣與大陸,三者時間與空間的演進不可分割,更是密不可分的命運體;感知當下,靖國史觀這個特殊和個案,正由好戰的決策者推演至國民社會,從修改和平憲法,試圖建立國防軍,直至參拜靖國神社,不但在新春感言時重申「奪回強大日本的戰鬥才剛開始」,更公開頌揚二戰期間的日本「神風特攻隊」,又一個甲午開端前上任的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已一步步踏響戰前變局的鼓點;從主戰的政府、到被動捲入的民意,唯有現任天皇尚未裹挾進來,如果國際社會與中韓等受害國家啞忍,假以時日,戰爭還會遠嗎?中國政府與民眾當警惕更當作好準備,且看日本右翼政府與靖國神社在甲午乙未這歷史演進的關鍵年代會給出怎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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