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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潔華
小時候常被哥哥取笑「短命種」，不過是因為他似明非明地唸了一堆命理書。平常無心向學，不想應付會考的他，床頭總有武俠小說與相理書，拿起圖來對我評頭品足：「眉俗牙疏，紅顏薄命多。」這兩句明明是林黛死後人們事後孔明，在電燈柱上張貼的字句，被他挪來亂用。
或許兄妹關係的本質就是互相戲謔，他也不知道這句話對我心理留下的陰影：自此便相信自己命短，依他所說的過不了眉關，只有卅四歲。由於如此深信，生活便曾有點放浪形骸，到過了卅四還是頑強地活着的時候，便又甚麼都不怕了。
但那年代真的相信命數有定，且單憑面相便深信不疑。大學宿舍一位男同學的長相，完全符合相書命理的描述，人也瘦得像骷髏，於是心生憐憫，平常有着數的事總會給他消息。奇異地跟他同房的壯男，大學畢業未幾便因肝癌逝世，而骷髏人活到如今愈活愈穩固，事業有成，相貌也改變了，難以解釋。
我們笑談二零四七，我說自己無緣知道了，倒有不少人認為自己可以活到當時的九十多歲。我無語了，因命數這回事不能自誇，只能謙卑活着，俟生命之終結。
今早甫開會，同事一臉悲傷進來送上壞消息；一位不過卅五歲的同事在睡夢中忽然走了，留下年輕的妻兒。這事情太突然也太訝異。我們方才認為他去年的表現出色，行政有大將之風，關於天主教的學術著作也有驕人成績。談到他的面相，更是真的眉清目秀，氣質爾雅得像個修士。太惋惜了，哲人其萎。
命數有定？大定是每個人的，小定？叵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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