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森見登美彥,這陣子的而且確在日本炙手可熱。最近日本網站howcollect玩命名遊戲,把原已流行風靡一時的「中二病」,續貂為「大二病」,指稱一眾日本年輕女性,以大學二年級為對照的年齡背景,認為她們的生活已具備成年人的形態,但現實上與就職壓力又仍保持一定距離,於是建構出某程度不着邊際的自由自在精神心態及生活形態。網站列舉出一系列的「大二病」特徵,由成為星巴克的信徒到愛上短詩俳句想成為詩人不等,不過其中一項與本文相關的,就是都愛讀村上春樹和森見登美彥的小說。
貓女子的延伸
又是村上春樹?或許大家一看到名字已有生厭之情,說到底村上春樹由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開始鎖定日本流行文學殿堂的天下,不經不覺已雄踞寶座超過廿年以上。可是當中的連繫又確實不容忽視小覷。日本文壇早有「貓女子」之名目,乃用來形容男作家筆下的謎樣女子,其中也包含一重褒貶難分的複雜意韻。謎樣女子當然充滿神秘氣息,村上最近筆下的貓女子應以《1Q84》中的青豆最受人注目,天然出塵得來,好像總與現實世界保持某程度的距離,因而也更易令讀者(尤其是男性)產生遐想。可是從另一角度而言,恰好也反映出男作家對女性內心世界的無力掌握,由於刻劃不來只好避重就輕,轉而把女角神秘化,變成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級人馬,這種捏造功夫在文本中正好成為不吃力又討好的處理方法。
日本少女文化的研究專家山崎彩曾指出森見登美彥筆下的女子,可以分成為「此世」及「彼世」的少女。《太陽之塔》中的水尾正是「彼世」中的例子,撇開發表年份的先後次序不計,水尾就好像是《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中黑髮少女的同一人物,她們都是男性因一方思慕愛戀而催生出來的幻想少女。
至於「此世」中的少女,山崎認為可以《太陽之塔》中號稱為「邪眼」的女主角植村孃為例,在森見登美彥筆下的世界,她屬於那麼令男性怯懦而不敢面對的族群。她們會對森見筆下的男角直斥其非,狠批他們沉浸於虛想的世界中,宅化離地至不可理喻的地步。
當然在小說世界中,森見亦會安排兩者之間有互通轉化的可能。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有頂天家族》中的弁天,她本是「此世」中的一名平凡少女,可是就在散步時被紅玉天狗捉了去作為禁室培育的對象,從而把身上的潛能盡情發揮,同時也從天狗身上學曉包括飛行等種種異能秘技,正式成為「彼世」中的超級女神,成為森見筆下謎樣女子的終極代表人物。
由「彼世」女子到女神與兵
回到文首的「大二病」閱讀森見風潮,我想指出對「大二病」的女生而言,閱讀森見小說的快感,莫過於投影於「彼世」少女的神秘形象之中。事實上,在森見小說中,能夠和「彼世」少女化身成為「女神」輕鬆平和相處的,就只有《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中的少年一人。而究其本源,他其實是古書之神,此所以對「彼世」少女而言,正是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的朋伴對象。「大二病」現實中的離地生活條件及心態,與「彼世」少女的文學特質互通聲息,再加上在文本中又是所有男性趨之若鶩的心儀偶像,由此推動自我認同投入的心理機制作用,可說是正常不過之事。
最後,我認為森見的少女世界,其實與動漫風潮一直有互通聲息的地方,因此才構成一種共世代式的流行普及走向。剛才提及《有頂天家族》中的弁天一角,除了起了「彼世」少女的作用外,她根本就是「女神與兵」的核心母題演繹人物代表。環繞她身邊的男人,當中如鞍馬天狗及狸貓家族中的夷川系,均屬明顯不過的兵隊成員,甚至連地位更超然的星期五俱樂部成員,又或是法力高強的師傅紅玉等,他們何嘗不是一一被弁天牽着鼻子走的「高級兵隊將領」?
此所以我認為森見的流行絕非意外,他的內心深處早已有種種精巧含蓄的流行元素運算在內。■文:湯禎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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